夜半,劉季和蕭何,韓信三人坐在漢王宮的花園內,正在推杯換盞。
說是漢王宮,實際上也就是南鄭城的城主府府邸,劉季被封漢王,定都南鄭,這南鄭城主府,也就被掛上了一個不倫不類的“漢王宮”的名頭。
“那據韓信先生所言,那楚王,和將軍項安不和?”劉季捏着酒杯,眼中閃爍過一絲光芒,輕輕抿了一口酒水,並沒有多飲。
飲酒是爲了活躍氣氛,不是爲了醉,這一點劉季還是很清楚的。
“可是,他們是孿生兄弟,自小便成長在一起,如今這天下藩王紛爭,那項安爲何會與他兄長髮生矛盾呢?”蕭何眉頭微皺,捏着酒杯的手遲遲未動,根本不往嘴邊靠。
韓信姿態隨意,兩口就喝完了一杯酒,又開始自酌了起來。
“親兄弟反目成仇的例子古往今來還少嗎。”韓信一邊喝着酒一邊說着,眼神看向了劉季,“大王,在信看來,若論治世之才,天下僅有二人。”
“一人乃大王,另一人,就是項安。”
“楚王無德,天下蔽之,在分封天下的時候,矛盾就已經初現了,而之後,那二人爭執之兇,怕是能夠掀翻阿房宮。”
劉季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當時在咸陽的時候,自己光顧着失意和自怨自艾了,然後就是整頓軍隊前往巴蜀,根本沒關注咸陽裡發生了什麼事。
“還有這種事?”他臉上的表情很真實,那就是快意。
此二人他都算是熟悉,但都曾與他交惡,狗咬狗,咬死一個最好。
“那結果呢?我記得你是跟在項安身邊的,爲什麼現在離開了?”劉季飲下一口酒,眼睛微眯,凝視着韓信。
韓信拿着酒杯的手一頓,微微一嘆。
“因爲他們親兄弟,即便吵成那樣,也沒有反目成仇。”
“聽你這話的意思,你倒是希望他們決裂?”
“信所期待的並非是決裂。”韓信的臉色冷峻,將酒杯放到了桌子上,毫不退縮的和劉季對視着,“信所期待的只是分道揚鑣。”
“項安之才,不該屈於楚王之下,絕對不該!”
“如若項安肯伊信言,脫離楚王自立門戶,中原,乃至天下,都可把玩在手中!”
韓信此言擲地有聲,震得劉季和蕭何都有些驚訝。
“原來,如此”飲完杯中之物,劉季緩緩將杯子放在石桌上,氣勢鼓起,“我大概明白,你爲什麼會脫離項安了。”
“你剛剛說,天下治世之才僅有二人,分別是本王和項安,那現在,本王問你。”劉季站了起來,眼中威勢十足,揹着雙手,問向韓信,“汝以爲,孤與西楚項安,何才大者?”
韓信卻絲毫沒有含糊。
“回稟大王,信以爲,大王之才比起項安之才,要差上些許。”韓信同樣站了起來,對着劉季微微躬身,“但是大王您沒有一個,會在所有方面都掣肘你的兄長。”
韓信此言一出,雖聽上去是貶低,引得坐在旁邊的蕭何不想說話,但反而是劉季哈哈大笑了起來。
“聽君一言,我便放心了!”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來人——!”劉季揹着手,對着花園外高呼了一聲。
不多時,兩個侍衛便走了進來,跪到了劉季的面前。
“王宮西側有一三進三出的府邸,從今往後,便作爲信公的居所!”
“信公便居此處,且候數日,等點兵之時,本王便拜信公爲大帥上柱國,上將軍!食俸兩千石!駕馬兩匹!”
劉季大笑着,安排着韓信的待遇,看的旁邊的蕭何目瞪口呆。
“大王,您這——”蕭何站了起來,想要規勸一下劉季。
“老蕭,不用勸我!”劉季卻直接伸出一隻手,把蕭何想說的話都堵了回去,臉上帶着笑意,“早在鴻門之時,我雖入棋局,被舞劍刺殺,但是並非一無所獲。”
“子房先生在宴席上,位居東座,同韓信一同入席,交流頗多。”
“後來,范增之流便要殺我,我和子房先生逃至河水南岸,我便問先生,韓信之才何等乎?”
劉季轉過身,拉住了有點愣神的韓信的手,身爲漢王卻微微躬身,所有人都驚住了。
“先生道,韓信之才國士無雙!”
夜已深了。
韓信跟着那兩個侍衛去劉季安排的府邸歇息去了,還在花園中推杯換盞的,只剩下劉季和蕭何兩人。
“大王,我有一事疑惑。”韓信走後,蕭何總算是飲了幾口酒,有些納悶的看着劉季。
“嗯?什麼事啊老蕭,儘管問,儘管問!”劉季看上去相當開心,酒一杯接着一杯,彷彿停不下來一樣,臉上已經出現了微醺的紅暈,在月光下異常明顯。
“之前那韓信有言,大王之才比不上項安之才,明明是貶低大王,爲何大王反而卻大笑了起來,還許給了韓信諸多的好處呢?”蕭何拱了拱手,不解的問道。
“老蕭,你覺得韓信此人怎麼樣?”聽着蕭何的話,劉季愣了愣,卻沒有回答蕭何的話語,而是低下了頭,饒有興致的看着蕭何的眼睛,反問了一句。
“此人心高氣傲,卻難掩才氣,而且子房先生都這麼說了,想必肯定有他自己的獨到之處。”猶豫了一下,蕭何略帶謹慎的評價道。
“對!就是心高氣傲!”
嘭!
劉季突然猛地拍了一下石桌,發出了巨大的響聲,把蕭何嚇了一跳。
“正是因爲他的這種性格,他纔不會在這裡和我說謊話,也就證明一件事。”
“他是真的打算跟着我幹,而且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分侍二主!”
“如此一來,我只要不趕他走,他便會一直踏踏實實的跟在我身邊,與我出謀劃策,如此人才,我怎能不留!?”
“至於說我的才能不如項安的才能”劉季不屑的笑了笑,“無所謂!”
“若是僅僅被說兩句實話我就生氣,我就排斥人才,那我還做個屁的天下共主!老死在這巴蜀得了!”
再次飲下一杯酒,劉季拋下了蕭何,在侍女的陪伴下,搖搖晃晃的向着寢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