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四月初十。
洛陽,皇宮。
“皇后請止步,陛下正在與大臣議事,任何無關人等不得入內,還請皇后稍待!”劉宏寢宮之外,兩名皇城禁衛伸手,將何後與皇子劉辯攔在門外,冷漠道。
“本宮……也是無關人等嗎?”何後面色有些難看的看了一眼身後的趙敏和毒島冴子,鳳目含煞,死死的瞪着皇城禁衛的統領。
“職責所在,還請皇后恕罪!”禁衛統領目光一斂,低頭恭敬道,卻是寸步不讓。
“是嗎,那本宮就等在這裡!”何後面色變得鐵青,在她懷中,年僅十三歲的皇子劉辯有些怯怯的看着緊閉的宮門,茫然的看向自己的母親:“母后,父皇爲何不願召見我們?”
“辯,不用着急,你父皇正在和大臣們商量國家大事,等商量完了,定會見我們的。”何後柔聲的說道,只是看向宮門的目光裡,卻帶着一股徹骨的冰冷,她之前已經得到消息,如今被劉宏召到身邊的可並非什麼朝中重臣,而是董皇后、小黃門蹇碩以及劉協那個小賤種!
這一刻,原本因爲李軒的事情而對劉宏產生的絲絲愧疚以及對劉宏那最後一絲期望,隨着那緊閉的宮門以及皇城禁衛冷淡的態度,也徹底消散了。
既然你不念舊情,那就莫要怪妾身心狠了!
“趙姑娘,若是此時發動進攻,可有希望將這些皇城禁衛悉數斬殺嗎?”何後有些期冀的看向趙敏,她知道,這趙敏乃是李軒身邊最親近的女人之一,同時也是智囊的存在,雖然已經下定了決心倒向李軒。但她本身並非太有主見之人,只能把希望寄託在這個李軒派進宮專門負責保護自己的趙敏身上。
“這……恐怕不能。”趙敏目光在皇城禁衛統領的身上掃過,苦笑着搖了搖頭,她自然知道何後爲何問此話,只是皇城侍衛人數雖少,但各個卻都是頂尖兵種。鳳衛營雖然戰力不俗,但還未走到巔峰,憑藉一小隊鳳衛衝擊被皇城禁衛嚴密把守的內宮,根本不可能,更何況,她雖然不知李軒的具體計劃,但絕不會願意過早去陷入這場宮廷鬥爭的漩渦,否則的話,三千鳳衛盡數進駐皇宮。再加上北宮禁衛和新得的下軍校尉部人馬,足以在皇帝駕崩後極短的時間之內控制整個皇宮。
“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賤種繼承皇位!?”何後眼中閃過一抹難言的惶恐,多年宮廷生涯,很清楚這掩藏在金碧輝煌之下的齷齪和殘酷,一旦劉辯無法繼承皇位的話,那等待他們的,將是一片灰暗的未來。
趙敏眼中神光一閃,嬌媚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湊到何後身邊低聲道:“皇后又何必爲此擔憂?如今我等雖不能親動,但在這皇宮之外。卻是大將軍的天下,就算陛下真的留下遺詔,將皇位傳給協王子又如何?只要遺詔無法現世,那就等同於無!”
“你是說……”何後看向趙敏的目光中升起一股驚駭之色,看着趙敏,有些說不出話來。
“皇后。此事不但關乎辯皇子是否能夠登上大統之位,更關乎整個何家的生死存亡,當速作決斷!”趙敏聲音變得有些凝重,看着緊閉的宮門,緩緩道:“一旦等遺詔傳出皇宮。那一切將再也無法挽回!”
“具體該如何行事,還請趙姑娘明言!”何後咬了咬牙,最終做出了決定。
趙敏嘴角劃過一抹得逞的笑容,這場戲似乎越發的精彩了,探頭,湊到何後耳邊,輕聲道:“火速派人出宮,告訴大將軍陛下已經駕崩,命他火速帶領軍隊入宮,清君側,誅殺閹黨,同時控制皇宮,擁立辯皇子爲帝!”
“可是,陛下他還沒有……”何後有些疑惑的看向趙敏,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只是隨即反應過來,一臉驚恐的看向趙敏,彷彿第一次認識這個女人一般,眼神中帶着濃濃的驚駭之色。
“過了今夜,劉宏死或是不死,又有何區別?”趙敏微笑着看着何後,如黃鸝般清脆的聲音中,卻帶着一股徹骨的冷酷:“只是現在看來,他馬上死對我們顯然好處更大一些!”
此刻的趙敏,就像一隻正在不斷將人誘入黑暗深淵的惡魔。
震撼的看着趙敏,何後突然生生的打了一個寒蟬,此時才驟然驚覺,眼前這個有着傾城容顏的女人絕非善類,她是那個男人的女人,骨子裡跟那個男人一樣,流淌着無法無天的血液。
只是……何後看了看趙敏,又看了看緊閉的宮門,咬了咬貝齒,輕輕地點頭道:“既然如此,本宮立刻命人出宮,碧蓮!”
“皇后。”嬌俏的侍女來到何後身邊,她是何後當初嫁進皇宮時的陪嫁丫頭,也是這偌大皇宮裡,何後最信賴的親信。
“速速拿我令牌,去大將軍府……”何後將碧蓮叫道身邊,竊竊私語了一番後,面色嚴峻的看着一臉驚駭之色的碧蓮,沉聲道:“此事不但關乎辯兒是否能夠登上皇位,關乎我何氏一門性命,速去!”
“是。”碧蓮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冴子?”趙敏側了側頭,看向默默站立在一旁的冴子。
“知道。”冴子微微點了點頭,淡然的看向碧蓮離去的方向:“走出大將軍府以前,暗衛保她無憂!”
與此同時,劉宏寢宮
劉宏緊緊地抓着只有八歲的劉協,另一隻手卻是握着小黃門蹇碩,有些迷離的目光看着兩人身後的董後,虛弱道:“母后,兒臣恐怕不行了!”
看着只是幾句話就變得疲憊無比的劉宏,董後眼睛一酸,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來,搖了搖頭道:“陛下休要胡言,你乃真命天子,必能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劉宏眼中閃爍着一股難言的疲憊,苦笑着搖頭道:“自古以來,又有哪個皇帝真的長命百歲過?朕的身體,朕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朕意已決,朕歸天之後,由協來繼承大統,遺詔朕已經寫好,就放在朕的枕下,朕離去後,你們可自行取出。”
年僅八歲的劉協,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難言的激動神色,只是卻藉着哭聲,將自己的臉死死地埋在劉宏的身上,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這一刻的表情。
“那……何氏以及辯又該如何處置?”董後臉上也是閃過一抹喜色,只是一閃而逝,隨即便隱去,有些擔憂的問道。
劉辯背後,有大將軍撐腰,這是劉協登上皇位之後,第一個要面對的重要問題。
“辯是個好孩子,可惜,性格太過柔弱,大將軍、世人聯手,辯的性格,是鬥不過他們的。”輕輕地搖了搖頭,劉宏眼中閃過一抹慈愛,無論以前怎麼看劉辯不順眼,但那畢竟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也曾有一段時間,將自己全部的寵愛都加註在對方身上,可惜啊……若沒有當初何後那翻自以爲是的小動作,若沒有何進這個心腹大患,若沒有士人的步步緊逼,也許如今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但這一切,如今已經不可能了。
“至於何氏!”劉宏眼中閃過一抹森然的殺機,冷哼道:“朕會派人,賜她一杯毒酒!”
“那何遂高……”董後皺了皺眉,一臉擔憂的道。
“碩!”沒有回答董後的問題,劉宏目光看向一旁的蹇碩,嘶啞道:“有件事朕要你來幫忙。”
碩連忙道:“陛下只管吩咐,奴婢萬死不辭!”
“爲朕殺了國舅!”劉宏眼中閃過一抹奇光,自己即將駕崩,決不能留下何進繼續禍害大漢的根基,定要將其剷除!
“朕這裡有一封詔書,你可憑此誅殺國舅,在此期間,皇城禁衛會聽你調遣,此事關乎我大漢四百年基業,斬殺何進之後,便即刻將你部下將士喚入宮中,一同守衛皇宮!”
“陛下,那鎮北將軍掌管北宮禁軍,也是陛下您親手提拔起來的,何不將他一同招進皇宮,護佑我大漢江山?”董後遲疑了一下,疑惑道。
“呵呵……”提到李軒,劉宏眼底閃過一抹殺機,森然道:“朕觀此人,絕非久居人下之輩,可用但絕不可信,如今他手掌三部兵馬,更有蔡翁爲其張目,羽翼已經漸豐,若再讓他得了這份輔國之功,他日,恐怕將又是一個何進乃至比何進更加恐怖的人物,若非時間不夠,朕定要將其同何遂高一起斬殺!”
“碩!你還沒有答應朕,爲朕殺掉國舅,輔佐協登上皇位,你可願意答應?”劉宏輕咳了兩聲,扭頭,目光莫名的看向蹇碩。
蹇碩心中一陣猶豫,這種事太過兇險,一個不小心,便是人頭落地,屍骨無存,有心推脫,但看到劉宏看來的眼神,陡然感覺一股寒意直衝牛鬥,生生的打了一個寒蟬,連忙匍匐在地,沉聲道:“陛下放心,臣定竭盡所能,萬死不辭!”
答應了,也許會死,但也有一線生機,若是不答應的話,恐怕立刻便要人頭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