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君入甕!
這個詞彙在唐俊心中一閃而過,襄陽城的大門,此刻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打開了,不過唐俊乃至身後殘存的將士,卻並沒有太多害怕的情緒,屍山血海,再艱難的困境都挺過來了,還有什麼地方不敢去的?
李軒目光掃向森然洞開的城門,嘴角牽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與唐俊的想法不同,李軒此刻想到的,卻是空城計。
昔日,諸葛武侯以此計嚇退了司馬懿的十萬大軍,而此時,襄陽城自然不能算是一座空城,有五萬守軍,更有數千禁軍存在,怎麼看,都不該用空城來形容。
但,自他李軒出現在襄陽城下的那一刻起,這座有着五萬駐軍的堅城,對那些篡奪襄陽的人來說,就是一座空城,空有五萬大軍,卻無力調動,能調用的,也不過是那跟隨者欽差過來的五千禁軍,當然,五千禁軍如今恐怕都湊不齊了,圍殺郭靖,發動兵變,再到追殺唐俊,這一系列行動下來,如今能夠湊足三千之數,就得燒高香了。
不是空城,卻比空城都危險,若非剛纔命令傳達的及時,恐怕此刻,襄陽城已經易主了。
即便此刻,隨着禁軍的離去,東門上剩餘的守軍已經放棄了守城職責,自發的跟到了李軒的身後,讓李軒身後的隊伍,在進城的瞬間,擴展到五百的數量。
並非戰時,五萬守軍不可能全部駐紮在城牆上,大多數守軍,如今都駐紮在軍營之中,按照大宋軍制。非到戰時,除了輪崗的士兵之外,除了定期可以獲得休假之外,大多數都會留在軍營中訓練,不會隨意外出的。
不斷有大批守軍從四面八方過來。聚集到李軒身後,讓李軒身後的陣容不斷增加,當抵達校場之時,李軒身後的部隊,已經擴展到五千之衆,而這個數量。還在不斷地增加,若有時間,恐怕襄陽五萬守軍,都會聚集過來。
不過此刻,五千人已經足夠了。
校場另一邊。江濤面色鐵青的看着黑壓壓聚攏過來的人羣,突然發現,情況已經完全超出自己的掌控了,朝廷的聖旨,竟然抵不過一個人的影響力。
黃蓉看着被李軒抱在懷中早已冷卻多時的屍體以及被李軒背在背上的嬰兒,美眸一顫,淚水不自禁的流下,悲哀、喜悅、苦澀、憤怒、埋怨。各種情緒糾纏在一起同一時刻爆發,這段時間的經歷,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早已崩潰,哪怕是她自己,若非牽掛兩個剛出生的孩子,恐怕也很難撐下去。
“郭夫人,可有人爲難於你?”李軒目光落在黃蓉身上,眼中閃過一抹歉意和愧疚。郭靖雖非因他而死,但也是因爲他的縱容。才最終導致郭靖一家的慘劇,任由這幫人肆虐。本就是他爲了挑起襄陽民憤以及對朝廷的不滿而放任的效果,只是最終的結果,沒想到卻應在了本已生出歸隱之心的郭靖一家身上。
沒有理會面色鐵青的江濤以及呂文煥一衆高層,李軒漠然的目光,只有轉到黃蓉身上的時候,纔多了幾分暖意,眼中那抹愧疚,卻是沒能瞞過黃蓉敏銳的洞察力。
莫不成,此事與此人有關?
淚水奪眶而出,迷濛了雙眼,心底卻閃過李軒眼中那一閃而使的愧疚,只是此時,卻無心再去思索太多,丈夫已死,女兒落入賊人手中,就連自己,也是身陷囹圄,無論對方在此事中扮演着什麼樣的角色,此時此刻,她都無力去追究。
“李軒,你想造反嗎!?”江濤緩緩地站起身來,站在校場的帥太之上,目光俯視着李軒,森然道,事情有些出乎自己的預料,李軒在襄陽城的影響力實在超出了他的想象,心中閃過一抹後悔,但更多的卻是憤怒。
目光,終於落在江濤身上,李軒眼中閃過一抹諷刺:“原來是皇室野種,難怪有此膽量!”
“你說什麼!?”江濤臉上泛起一抹猙獰,看向李軒的目光裡,殺機四溢,李軒的語氣還有那眼中毫不掩飾的諷刺,卻是深深的刺傷他脆弱的自尊心,他是當今皇帝的私生子,母親卻是臨安城中名妓,這樣的身份,自然不可能被皇室所認可。
這種複雜的身世,自負血統,看不起平常人,但達官貴族,卻視他爲笑話,爲了證明自己,也爲了努力融入那個圈子,他開始發奮,學兵法、謀略,甚至悄悄自皇宮秘庫中搜尋到不少武學秘籍,年紀輕輕,便有不輸於江湖一流高手的武藝。
但這一切的付出,換回的,卻是旁人的冷笑和諷刺,付出一切,得到的回報卻是無情的拒絕和肆意的嘲諷,在這種環境裡,心裡開始扭曲,開始恨,恨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恨皇帝,甚至恨自己的母親,直到有一天,被賈似道看中,在賈似道的幫助下,雖然未能獲得皇子的身份,卻也得到了自己那位父皇的認可,再無人敢小看自己,但對於自己的身世,卻一直都是心底的痛,此刻,被李軒毫不顧忌的揭穿,肆無忌憚的嘲諷,讓原本隱藏在心底深處的自卑不斷刺痛着他脆弱的心臟。
“要我再說一遍嗎?”李軒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趙匡胤雖然皇位得來不正,但至少也算是一代人傑,可惜,給後代留下的,卻沒有太多正能量啊。”
“李軒,你敢辱及太祖,可知光是這一條,就足以讓你抄家滅門,株連九族,襄陽將士,還不於我將此逆賊拿下!?”呂文煥聞言,卻不驚反喜,此話一出,就已經等同於叛國了。
原本堅定地追隨在李軒身後的襄陽守軍,聞言眼中出現一剎那的猶豫。
“呂文煥!”李軒大喝一聲,目光凌厲的看向呂文煥,冷聲道:“李軒今日既然站在這裡,就沒想過再爲那個腐朽的朝廷效力!”
李軒在呂文煥以及周圍將士驚愕的目光中,低頭看了一眼郭靖冰冷的身體,朗聲道:“郭大俠爲保襄陽,不爲名利,不求富貴,默默地用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鮮血,用自己的一生,守護着這片土地,但換來的是什麼!?”
李軒回頭,目光看向一個個茫然無措的士兵:“我等披盔戴甲,拋頭顱,灑熱血,爲的又是什麼?那本就微薄,卻還要被層層剋扣的軍餉?亦或是所謂的朝廷社稷!?”
“都他孃的是狗屁!”李軒豁然回頭,大聲喝道:“我們爲的,是保衛我們的家園不被韃子佔領,我們的妻兒不會被戰火所波及,能在我們的守護下,在這紛亂的戰火中,尋求到一片安寧之地!”
“但是!”李軒低頭,看着郭靖,聲音中帶上一絲悲切:“一個爲了襄陽,不惜放棄自己原本可以安寧的人生,放棄家中嬌妻,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寄託在這座城池的英雄,他沒有死在戰場之上,沒有死在韃子的利箭彎刀之下,最終卻死在他所保護的那些用我們鮮血得意生存的朝廷手中,甚至連他的妻子,都將可能遭到他們的玷污!”
豁然回頭,李軒暮光冷厲的看着一個個不自覺擡起頭,眼中閃爍着憤怒火光的守軍,厲聲道:“襄陽城的將士們,告訴我,這樣的朝廷,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我們,又是爲何而戰?爲了這些吸食着我們的血肉,卻要享受着我們用鮮血所換回來的和平的吸血鬼,你們願意嗎?”
“不願!”唐俊猛地舉起手中的銀槍,憤怒的咆哮道!
“不願!”
“不願!”
士兵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振臂高呼,情緒,是一種最能感染人的東西,隨着越來多的士兵,被李軒的話引起了共鳴,引爆了心頭那壓抑多年的火山,那一刻所爆發出來的怒火,讓站在對面的呂文煥一行人面色開始慘白,甚至連站在他們身後的禁軍,這一刻,看向他們的目光裡,都帶上了厭惡。
“李軒!”江濤擡頭,死死的盯着李軒,眼中閃爍着徹骨的仇恨,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我趙氏子孫,乃天下之主,天下萬民,包括郭靖,包括你,都是我趙氏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是要造反嗎!?”
“江公子!慎言!”呂文煥聞言大驚,江濤被怒火衝昏了頭腦,但他可沒有,眼下的情形,說出這樣的話語,莫說本就心向李軒的襄陽守軍,便是身後着三千禁軍,都會生出怨氣。
“我有說錯嗎!?”江濤回頭,臉上帶着猙獰,他的情緒已經被李軒徹底挑起,早已失去了理智,此刻就如同一頭髮瘋的狼一般,看向所有人的目光,都帶着濃濃的敵意。
“哈哈!”李軒仰天長笑,冷冷的看向江濤,朗聲道:“就是反了,我李軒會用你的人頭,告訴你那皇帝老子,今天之後,我荊襄將士,只爲自己而戰,我們的鮮血,只爲自己而流!”
“給我殺了此人!”江濤面色一變,面對李軒森然的目光,發自心底的恐懼感讓他冷靜下來,但眼下的情形,已經徹底失去了掌控,一聲令下,想象中的萬箭齊發卻沒有出現。
有些艱難的回頭,卻看到一名名禁軍,緩緩地扔掉自己的兵器,默默地退出幾步,任由那如狼似虎的襄陽守軍將他們帶走,形勢在這一刻徹底明朗,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