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方皓澤吩咐將水神的祭祀們安排走,一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明雲纔回來覆命。
一夜無話,次日吃過了朝食,工地上又是一番熱鬧的景象。
因爲一夜之間走了二十來位祭祀,營地上僱傭工們沒有感覺,但是不少服徭役的民工,同時也是水神的信徒,早上就反應過來。
隨便撿一個班組,就有人私底下悄悄對話:“咱們班組的劉祭祀,今天早上不在了。”這天全面開工,一位民工就拉着身邊的人聊起來。
“我們班組也走了一位祭祀。”那人應和了一聲。“聽說水神的祭祀們昨夜都走了,想必是看這裡條件不錯,就回去了吧。”
原來,那些祭祀混進隊伍中,和普通的信衆說的又是一番話,當時是說陪着信衆們一起來工地照應大家。
普通的信衆雖然好煽動,但也不敢公然造反,所以祭祀們進工地的時候,才那樣說着。這時候,突然消失的衆祭祀,居然罕見地沒有引起反彈,估計是方皓澤也沒有預料的。
因爲工地上繁忙,很快幾日過後,這些勞工都融爲一體,在方皓澤的刻意運作下,就連服徭役的民工們都對這處工地產生了極大的認同感。
方皓澤特意放出風聲,這些服徭役的勞工除了繼續享受餐補外,工期結束後還會視評比情況,給予相應的獎勵,更激發了衆人的積極性。
一場陰謀,就這樣消弭在萌芽狀態。
轉眼間,又是十天過去,竹籠填石的進度飛快,定江中已經初步建立了一段堤壩的基礎,只待後面繼續加固。
這一日,正在江邊巡查時,工部有胥吏急忙上來:“方大人,竹籠填石後江底水速變緩,上游泥沙日多,恐有潰堤的風險。”
“快帶我去看看。”方皓澤眉頭一皺。
定江水患從去年底氾濫至今,已經持續了三五個月,沿岸不少地方都已經潰堤,但是天臨峽此段還未有險情。
主要是因這裡仍屬上游,地勢較高。
但這不代表此處就很安全,原本這裡就是峽谷出口,河牀水流陡然放緩時,水底泥沙日厚,江水有壘成地上河的風險,此時隨着大量的竹籠填石入水,更加劇了這速度。
所以這天工部的胥吏在測算到之後,第一時間就向這工地上治水的主官來彙報。
等方皓澤跟着他來到上游一段,果然看到河水更加渾濁,大量的泥沙沉入水底。
他特意用神目一看,居然還有一兩條大魚在河水中游蕩,正是巡邏的水神使者。
“方大人,按照這情況,恐怕過兩個月河堤潰敗,下游處的堤壩也形同虛設了。”胥吏憂心忡忡。
“你說的情況我已經瞭解,容我先考慮一二。”方皓澤看着水中的大魚和渾濁的江水,心裡一沉,嘴上卻沉穩地說。
得到了保證,那胥吏才放心地告辭離開,而方皓澤則回了營地的帳篷中。
此時帳篷裡無人,工地上事務繁多,一向跟在他身後的明雲,也被他遣到各處去巡視檢查。
方皓澤眉頭緊皺,來到自己此前用神力製造的那塊定江水域沙盤面前。
“原本,我準備先堵水,再開河道,看來這辦法又行不通了。”看着沙盤,他自言道。
按照此前遞交的治水奏摺,方皓澤提出的堵水法,共有兩個步驟,分別是堵水、開新河道,其目標是通過開闢新河道,斬斷定江水神的神道根基,根治沿岸水患。
這項目完成之後,可獲得天下萬民感恩,開闢萬世之功,爲自己積累香火神力。
只有堵水成功,下游暫時進入枯水期,才能深挖河道,並開挖河道,引水到別的河流中。
如今,不但天臨峽出水段有潰堤的風險,河中更是隱現水神使者蹤跡,這是定江水神的新動作?
方皓澤不由覺得現狀困難,工程出了新的困難,更有定江水神在一旁虎視眈眈。
他將目光看向沙盤,仔細研判。突然在沙盤上看到一處地域,就在自己這營地不遠處,地勢低窪,以往是一片灘塗。
“有了,這處本來就是泄洪的圩子,是疏散治水的重要組成部分。我何不也拿來借用一下,開挖成湖泊,先引水入湖,緩解河堤和下放堤壩的壓力。”方皓澤眼神一亮。
他出去尋了帳篷外的方家護衛,叫其喚來治水工地的專家團隊幾個人。
不一會,那幾位工部的治水專家就進了帳篷中。按照方皓澤的組織架構,除了自上而下的民工,設立項目部外。
營地中還有爲數不少的專業化職能人員,受到他的直接領導,這機構等級與項目部並列,爲工程提供技術和考覈等服務。
早先那爲在岸邊向方皓澤彙報情況的胥吏,就屬於這一個機構,此時也是進帳篷的人員之一。
“想必大家都知道,隨着竹籠入水後,上游江水泥沙沉積的現狀,如今工程正在順利開展,這的確是一項新的難題。”方皓澤安排衆人坐下,沉聲說着。
“爲了緩解竹籠填石段工事和河岸的壓力,我想在原來的河圩處深挖成湖泊,諸位以爲如何?”
“方大人,這樣是不是又加大了工程,如今定江岸邊已經有三萬民工,若是再加工程,深挖湖泊恐怕還要再多幾萬人。”一位官員開口,表示反對。
“不僅如此,開挖湖泊還會引起江岸土壤結構的變化,對河岸恐怕有不好的影響。別的不說,這深挖出來的土方怎麼解決?”有一位工部的官員反問。
“這個無妨,民工的事情先不說,那好解決。土方挖出來後,可以用作竹籠填石上方的堤壩建設,如今竹籠填石之後,河底的基礎已經打好,即將要建堤壩合龍,正好利用上。”
幾位工部官員的反對,並沒有讓方皓澤讓步,他擺了擺手道。
“諸位只要商議,這辦法是否可行,而不是考慮這辦法要面對多少現實的困難。如果要說困難,在定江上建設堤壩,本就是天下最困難的事情之一,我們不是照樣開工了嗎?”
他看着面前的幾人,斬釘截鐵道。
果然,面前的工部幾位官員,聽到了這話,也低頭不說話,心裡想了一番,也對方皓澤的觀點很是認同。
過了良久,有一位工部官員就打破了沉默:“如果這樣考慮,其實方大人的建議倒很可行,湖泊不但有利於我們的施工項目,還能緩解定江下游的水患。”
“很好,我們來議一下施工的面積。”方皓澤微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