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中,主世界也才凌晨四點,白玉京中各處都有早起的人,不少人家都提着燈籠依次點着燈,雖然天還不亮,可也燈火通明。
一處寓所中,方皓澤從連夜的打坐中坐起來,才下了榻,明雲的聲音就從屋外傳來。“公子,您起來了?”
這已經是次日,按照和皇帝的約定,方皓澤今天要上朝議。府上就明雲一個下人,所以他就格外上心。
“公子先用點膳食墊一墊肚子,正服已準備了,我給您拿來。”明雲敲了敲門邊,端了一個盤子進來。上面放着一塊糕點,一套衣服。
衣服不是官服,而是舉人的文服,方皓澤現在的身份是被革職的,穿官服並不合禮。
“馬車備了嗎?”方皓澤自顧自換了衣服問。
“就等公子了,還是我趕車。”明雲恭敬回覆。
“那好,時辰雖還有些,我們還是早點出發吧。”方皓澤換好了文服,鄭重地將書案上一份奏摺拿起來,裝在衣袖中,對着明雲吩咐。
兩個人就這樣出了門,外面街道上不少人家的燈籠照着路,真是輝煌。
白玉京中住着都是官宦和貴人們,每日這時候都是早朝時間,街道上燈光長明,也是一大特色。
一路上不時有馬車衝上街道,明雲趕的不算快,氣氛有些沉默。
方皓澤輕輕將奏摺從袖子中掏出來,不放心般又看了一眼,心裡默默算着等下要面臨的狀況,臉色平靜。
不一會,這馬車穿過白玉京的一環,來到最核心處。方皓澤就主動從車上下來,面前是燈火通明的宮殿羣。
方皓澤已經不是第一次過來,知道帝宮前後分三組,中間有一條筆直的道路,作爲中軸線。
他沿着中路往前,一邊走時,身邊已經有不少官員。
這是他第一次參加朝議,很多官員都對其面生,經過身邊往往多看他一眼,方皓澤也不發憷,依然擡頭挺胸。
“這不是方大人嗎?”人羣中突然傳來聲招呼。
方皓澤轉頭一看,原來是工部侍郎陳建,於是也拱手:“陳大人安好。”
這人是七皇子一系的官員,方皓澤當日纔到白玉京拜訪皇子時,就在皇子府上與這人見過一面。
“方大人,您今日怎麼來參加朝議?”陳建看着方皓澤,眼神裡帶着探究。
只是這一眼,方皓澤就知道對方在思考什麼,無非是皇帝纔將自己撤職,卻又突然間出現在京城中。
“前日遭彈劾後,皇上下旨將我從定江邊召回後,已經與我交代過一番,叫我今日參加早朝,當着羣臣面,自辯定江上工程的疏漏。”方皓澤淡淡一笑,簡單解釋了緣由。
“哦,居然還有這事?”陳建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又道:“看來皇上對方大人還是很器重,遭到彈劾的官員,可沒有如此待遇的。”
說完,陳建還又笑說:“七皇子去吳州已經有一段時日,京城中還無人主持,方大人既然回來了,少不得要幫皇子操辦一些了。”
如今在七皇子一系,官員們都將方皓澤視爲謀臣,雖然其官職並不高,但是四品侍郎也要恭維一番。
“哪裡哪裡,學生何德何能,陳大人折煞我。”方皓澤客氣擺手。
兩個人說了幾句話,正殿就在眼前,拱了拱手,各自按照官階身份找了位置站定。
朝議時,文武官員都有位序,自然不用解釋。方皓澤因是特殊情況,這時候站在最遠的位置,只能模糊看到前方,將神力在眼中一轉,眼前才清晰起來。
這朝議大殿,方皓澤還是第一次來,站在其中頗有點新鮮。在神目的觀察下,大殿裡氣象非凡,雖然人皇未到,不見紫氣,但也有赤色的軍氣、白色的文氣等等異狀。
只是一眼看過來,當真有羣賢畢至的氣派。方皓澤心裡就想,殿內大多是開國之臣,自然不同。
纔看了一會,大殿上方有執禮的太監突然高聲喊:“皇帝駕到。”
緊接着身着明黃色帝服,頭戴九道明珠金冠的皇帝就坐上了帝座。在方皓澤的注視中,身周紫氣瀰漫。
隨着皇帝的現身,下方的官員都紛紛俯身做禮。
“諸位愛卿,免禮吧。”皇帝回了一聲,又與衆臣聊了幾件家國大事,絲毫也不提召見方皓澤上朝議的時間。
一直過了半個時辰,皇帝解決了幾件大事,就像把方皓澤遺忘了一般。
方皓澤卻站地筆直,絲毫沒有不耐煩,只靜靜等待。就這樣一等,又過了快半個時辰。算上進殿的時間,他已經站在大殿最外圍,做了兩個小時的木樁了。
就在這時候,衆臣最前方,內閣首相顧長山越衆而出:“啓奏皇上,臣這裡還有一件事情。”
皇帝高坐着,輕輕問:“顧愛卿,快快說來。”
這聲音在旁人聽來,看似平靜,可方皓澤耳目敏銳,就從其中聽出了一絲激動之情,於是挺了挺身體,心裡想“終於來了”。
果不其然,顧長山受到皇上一問後,才顫巍巍地說:“皇上,定江治水一事,朝廷已經將治水巡查去職,可是還未任命新人上任,這一件國家大事,還需要早早定了纔好。”
聽到這,方皓澤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顧長山明明身體康健的很,故意裝作一副年老體衰的腔調,都可以去做影帝了。”
他心裡又道:“看來,這一次皇上讓我自辯,居然是首相來點題,看來皇帝和朝臣的主流已經達成了共識,和我之前猜測的不錯。”
“顧愛卿說的不錯,你可有意見?”
高臺上,皇帝點了點頭,對顧長山頗爲認同道。
“爲臣覺得,定江治水關係萬載,此前我們由七皇子帶頭,工部尚書都親去前線,如此本該萬無一失纔對,卻在前線出了紕漏,所以要認真追究,將治水巡查去職。”
“但爲臣仔細一想,朝廷上諸公遠在白玉京,只憑幾份奏摺,不該這麼快下定義,就怪罪治水巡查。是以昨夜爲臣一直輾轉難眠,深感罪過,還請皇上深思熟慮,是否追回旨意。”
顧長山連連說着,最後甚至以身伏地,顯然很鄭重了。
“顧愛卿快快起來,你所說也有道理。前任治水巡查雖然去職,但今日也到朝會上,不如請他陳情況,好讓諸臣知悉。”皇帝笑了笑,手一指下方的方皓澤。
頓時間,在場高官貴人們都將視線集中到方皓澤身上。這些人都是位高權重,視線裡天然帶着威壓,此時齊齊注視,大殿中的氣氛爲之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