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纔到了亥時,夜色正深沉。
除了極少數通宵達旦嬉戲的武勳之家外,大部分人家都已經睡了,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頭頂上突然浮現的陣法以及那瞬間即逝的流星。
皇宮西北角一座不起眼的建築裡,寬敞的靜室中,擺滿了奇異的設備,一位身穿長袍的中年男子正盤腿打坐,呼吸之間有一道白氣盤旋,頗爲神異。
在白玉京大陣異動的時候,這靜室中警鈴大響。這位修煉者急忙起身,來到一座水晶臺前,仔細注視着那設備中心滴溜溜的圓球,觀察半晌也沒有看到異樣。
“這大陣怎麼無緣無故起反應了?難道是上次擊殺那水神祭祀後,城中還有餘孽?此事當需寫成密摺送予皇帝。”
說完,這位修煉者就取出紙筆,認真記錄了這次大陣反應,落款寫着欽天監。
奏摺寫完之後,他又招來門口的內監吩咐道:“將密件迅速送往皇帝處。”
此時,造成大陣異樣的罪魁禍首,那道由方皓澤一截小指所化的流星,在穿過白玉京大陣之後就徑直落入皇宮之中。
似乎瞄準了位置,那流星飛快下落,再度穿過一座華麗的宮殿,進到寢宮,沒入牀上沉睡者的身體。
這人只是身體一震,緊接着眉頭緊鎖,就翻了個身。
“皇上……”身邊的美姬感受到動靜,睜開了眼睛問了句,沒有得到迴應後,又自睡去。
這時候,沉睡中的皇帝,本在夢中。
流星入體,他只感覺一陣眩暈,原本混沌的意識更加恍惚起來。只覺得一陣飄飄然,突然間到了一處神仙之地。
入目所見,腳下踩着的是皚皚白雲,其上白玉爲磚,翡翠佈道,四下再看去,道路盡頭有座奢華宮殿閃閃發光,道路兩旁樹木花草全是不知名的奇珍。
皇帝深感惶恐,腳下正踟躕時,俄而一身穿粉色宮裝女子從路邊走出,手裡持着花籃,似是婢女一類。
“前面那女子,此處是何地?”皇帝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問。
即便是人皇至尊,也還是凡人,面對未知都有惶恐。皇帝感覺此處已不在人間,故而急忙發問。
“咦,你這人身上好重的紫氣,普天之下,也僅一人如此,你是凡間的皇帝嗎?”那粉色仙子被皇帝問住,臉上好奇地反問了句。
“朕是皇帝,仙子可否告知朕如何迴轉皇宮?”皇帝聽得對方的語氣,絲毫沒有敬畏,又用上凡間等詞語,心中念頭轉了一圈,再開口時已經換了稱呼。
“好叫人皇知道,此處乃是三十三天外,居於大羅天,離凡間不知千萬裡。”
那女仙上下打量着皇帝,掩嘴笑道。“且先不提人皇如何回去,這裡本不是凡人之所,小仙還想問問,人皇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朕本在寢宮入睡,清醒過來後,就到了這裡,此刻朕也是一頭霧水。”皇帝略皺眉回答。
“人皇你現在一身正服,怎麼誆騙我是睡夢中來此耶?”那女仙聽到皇帝的話,突然秀眉一挑。
“小仙本來對人皇到此還有所猜測,正要如實相告,誰知你對我竟不誠實,那小仙也不願與你交談了,人皇請便,小仙還有事須走了。”
說完,這粉裝女仙就擺擺手,一臉嫌棄狀欲要離開。
皇帝久居高位,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如此搶白,他急忙低頭,果然發現自己身穿冕服。口中說:“還請仙子息怒,是朕一時不查,朕先道歉了。”皇帝拱手道。“還請仙子相告,朕回到凡間必有厚報。”
“罷了罷了,那小仙也就告訴你吧。”粉裝女仙單手攏了秀髮,再手指前方的宮殿。
“大羅天乃是天帝居所,今日天帝正賜封新任定江水神,神仙們可都在那一處呢。”
粉裝女仙說完,打量了一眼皇帝:“人皇到此,說不定就是新任定江水神所邀來觀禮的,自去天帝宮,一切就該知道了吧。”
說完,粉裝女仙搖曳着身體,只走了兩步就消失在皇帝的面前。
“新任定江水神,不是方觀城那小子嗎,他邀我來觀禮,倒是有幾分可能。既來之則安之,我去典禮上看看再說。”皇帝看着那女仙遠去,低頭思索了一番,隨即邁步向那宮殿方向走去。
大羅天上美妙異常,可謂一步一景,種種絕色非皇帝所見,更難以用言語描述。
約莫走了一刻鐘,皇帝視線中那座高大宮殿已到了眼前。還在白玉道上時,那宮殿內突然傳出“鐺、鐺、鐺”三聲鐘響。
隨即,宮殿從內而外光芒大放,一道宏偉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典禮起!”
“這是已經開始的唱禮聲啊。”皇帝一聽,腳下快了幾步。“怪我徜徉美景,幾乎錯過了典禮了,現在須趕緊。”
“站住,天帝宮前不得放肆。”皇帝跑了幾步,宮殿近在眼前之時,一位金甲神兵用刀戟攔住了皇帝。
“下界凡人,爲何要擅闖天帝宮?”那金甲神兵輕喝道。在大信世界,人皇雖然尊貴,但也沒有什麼天子之類的說法,雖然掌握着部分世界權柄,但對神道之事瞭解也不多。
此時皇帝被那金甲神兵一攔,就有些心虛道:“朕乃凡間人皇,受信任定江水神所邀,來參加其受封典禮。”
“你來晚了,衆神仙已經入殿。天帝宮殿莊嚴肅穆,既然遲到,只能在門口等待。”那金甲神兵嚴厲斥責道。
“這……可否通融?”皇帝着急問,沒見到方皓澤前,他總有種心慌。
“不可。”金甲神兵刀戟在地上重重一點,皇帝只好乖乖站好,眼巴巴地看着宮殿大門近在幾步,卻不得其門而入。
此時,宮殿裡已經響起陣陣仙樂,曼妙的歌聲傳了出來。
隨即,就有一陣威嚴聲音:“今賜定江水神神位,統領定江,管轄水生,望水神不負天地。”
“這是水神已經即位。”天帝宮殿外,獨自守着玉道的金甲神兵,側身對皇帝說話。
“你既然是水神所邀,雖然不能入內觀禮,可以在禮畢之後去側殿尋新水神。”金甲神兵一指前方。
光芒璀璨的天帝宮殿旁,果然出現了座稍小的宮殿,同樣十分華美。
“怪哉,方纔怎麼沒有看到。”皇帝意識不是很清晰,但也下意識地嘀咕了一句。
他這話被金甲神兵聽到,後者臉上表情微變,但終於沒有被皇帝察覺。
“禮畢了,衆神仙已經離了大羅天,側殿中將只有定江水神獨自稍停半日,你要尋他,就快些去吧。”金甲神兵突然開口說道。
“多謝神兵。”皇帝擡頭看向天帝宮殿,果然發現萬千光芒從中迸射出來,向四面八方飛走,於是就急忙向側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