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我還是有所成長的！
12月2日，南韓時間上午十一點二十分，釜州農心酒店。
在房間裡調整了半天狀態後，李廷延來到餐廳打算簡單吃點東西，準備應對下午的農心杯比賽。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這裡他直接碰到了他在大京隊的小隊友。
……啊，當然也是下午農心杯比賽的對手。
“雷歧！又見面了啊。”
老李爲人謙和，見到熟人同樣坐在一角吃着東西，也就直接上去打起了招呼，絲毫沒有下午就要一決雌雄的芥蒂。
就是……
他怎麼拿了東西卻沒在吃啊？
就一個勁兒地盯着手機！
李廷延一時有些莫名。
他自是知道，雷歧這小傢伙自制力很好，對於手遊、短視頻、社交媒體都沒什麼興趣。
可今天怎麼是這麼個狀態？
然而，更讓老李奇怪的還在後頭。
一向懂禮的華夏先鋒見熟人前來，就簡單應了一句“啊，李哥好”，並沒有再多說話的意思。
——甚至連對於他奪下第五冠的祝賀客套沒有。
算是打過招呼後，少年又把腦袋一低，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目不轉睛地盯着手機屏幕，同時在不斷地操作滑動，顯得極爲專注認真。
這……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老李一時有些莫名。
雷歧不是圈內著名的乖寶寶嗎？
他跟相恆不太對付，贏棋後放放狠話都算了……怎麼對我也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李廷延只覺不對，便還是略有些好奇地端着餐盤，坐到了雷歧的身邊，笑着問道：
“雷歧，你這是怎麼了？看什麼東西那麼專注？”
少年此時的興致依舊不高，他抿着嘴脣擡眸看了南韓副將一眼，簡單答道：
“……比賽而已。”
“比賽？湖畔杯？”
“……嗯。”
少年點了點頭。
“啊……”
李廷延聞言若有所思，不禁微微頷首。
作爲大京隊的外援，他自是在華夏職業圈內聽到過自家小將和某位美人二段間的一些流言。
對此，儘管他也覺得無風不起浪，但老李同志一向不愛招惹是非，也就從來沒有多過半句嘴。
可現在看這樣子……
估計華夏的這位明星主播局面不妙，所以小雷擔心起心上人了？
李廷延心中思緒一轉，隨後也掏出手機，打開有關圍棋app，打算瞟一眼實時賽況。
可誰知，現在app上顯示出的實時賽況，卻讓李廷延愈發奇怪：
“……嗯？
“你們的芮昭不是領先嗎？而且現在下到128手，已經進入官子了啊！
“兩邊盤面目數相當，黑棋貼不出一點目數，基本是白棋能穩穩贏下的狀態，你擔心什麼呀！”
“我這……不是擔心……”
雷歧嘆了口氣，沉默幾秒後無奈說道：
“李哥，伱看一下到現在爲止，AI給出的白方問題手評價，就明白了……”
“啊？噢……”
李廷延稍稍一愣，明顯有些困惑，但還是按少年說的一邊操作起來。
可不想，此時雷歧又補充了一句：
“……順帶一提，第82手並不是真正的問題手——這個結合兩邊選手風格分析下就會明白。”
“啊？”
聽到雷歧這句話，剛剛打開AI問題手分析的李廷延又是一愣：
“……可到現在爲止，AI只判定82手這一手是問題手啊！”
但面對李廷延的反問，雷歧並沒有回答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看着對方，面色複雜卻一言不發。
“……誒？”
對視幾秒之後，剛剛加冕五冠的南韓話事人突然間感覺到，
事情，
似乎有點不太對……
…
…
【昕寶！今天情況有些不大對呀！】
【爲什麼這麼普普通通的一盤棋，討論度比昭天后前幾盤還要大那麼多啊！】
【是呀，我看圍棋論壇上都在討論，就發個帖說這盤棋平平無奇，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結果一堆噴子噴我不懂棋！】
【？？？】
【我的天，拜託！人說的沒錯啊！你們就是不懂棋啊！】
【這盤棋比昭天后前面幾盤離譜多了！到現在爲止，這盤棋她就沒下出過任何真正意義上的失誤！多小的都沒有！】
【頂尖男子棋手想做到這點都得看發揮，女子棋手想下出這麼一盤就更是千難萬難，冰女王我都沒看到過她有這種水平的發揮！】
【瞎說！她第82手不就是失誤嗎？你當我看不懂AI？】
【……】
【所以說啊，你們壓根就不懂圍棋！】
【切，裝什麼裝！】
【AI都出來多少年了，誰看不懂棋啊！】
【昕寶！有人瞎攻擊羣友！你出來說句公道話啊昕寶！】
【@林棋士特別能狗】
嘖！
什麼雞毛蒜皮的事兒就來@我啊！
同日上午，十點三十分。
大京市，龍驤勝景別墅小區。
看到粉絲羣裡有人@自己，瞄了一眼的林睿昕直接裝死，將手機隨手丟到一邊，繼續面色鐵青地盯着屏幕。
這小臭棋簍子……特麼的多少有些太誇張了吧！
正在直播的林睿昕難得收起了平日直播時那不羈的笑容，甚至連話也不說一句，弄得彈幕各種奇怪。
不過林大棋聖一時間完全沒有解釋的興致。
他感覺自己上一次擺出如此緊張的架勢……恐怕已經要追溯到棋聖戰首局失利之後了！
而他之所以如臨大敵的原因，自是眼前的這盤棋。
現在屏幕上的本屆湖畔杯第七局比賽已經到下到第142手，雙方正在進行最後的收束。
黑棋勝率僅有2.3％，距離“龍中龍”僅一步之遙。
兩邊在整個佈局及中盤階段並無什麼爭鬥，沒有那種神乎其技的決勝妙手，也沒有一看就讓人大跌眼鏡的致命敗招。
甚至，接下來的收官一眼看去也不甚複雜，並不牽扯到極爲燒腦的官子收束。
除了白棋幾次試圖挑起亂戰被黑棋小心避過外，整盤棋可以說是古井無波，溫吞得如白開水一般。
但就是這白開水一般的一局棋，卻讓林大棋聖看着看着便開始摒氣凝神，甚至連呼吸都感覺滯澀了起來。
沒辦法。
近年來多次負於柳家小少爺的他，對於這種感覺可謂再熟悉不過了。
控盤。
這小臭棋簍子……居然在用控盤的下法！！！
而且……還控得非常之好！
儘管內心非常不願意承認，但作爲聰明人的林睿昕，總還不至於連自己都騙。
只不過……
她怎麼會能下出這種控盤的感覺啊！
一想到這，林睿昕感覺這大冬天自己腦門都開始滲汗了。
要知道，真正的控盤，幾乎是最頂尖高手的專屬下法。
雖然在媒體報道和棋迷討論一些整體水平層次較低的比賽時，也會用所謂“控盤”的說法。
但對於這種用詞，林大棋聖向來是不以爲然。
控盤，本質是一種陽謀，是水平至高之人對低手的壓制性下法。
其特點表現在，不下奇招，通盤鐵厚，穩中求勝。就是硬生生利用更高的整體行棋質量讓局勢不可逆轉地一點點導向勝利。
而如若對方想要掙扎，就會發現全盤壓根沒有可供掙扎的地方！
任何勉強試圖爭勝的手段看過去都是明顯的無理手，被拿捏得沒點脾氣。
因此，真正的控盤，必然伴隨着極高的AI符合率。否則本質上根本就沒有控住，只不過是臭棋簍子之間在相互送勺而已。
按這麼個認知，照道理在女子比賽中，是不應該有所謂“控盤”的說法的。
——因爲水平不夠。
最典型的便是今年吳越杯上的“古往今來女子第一名局”。
那盤棋前期看樣子是冰女王牢牢掌控着局面，但這個掌控並不完全。
光是AI勝率芮昭就在相當一段時間內佔優，而實際情況也是芮昭最後險些翻盤。
可今天的這盤棋，完全打破了林睿昕的認知。
儘管這盤棋看得出對手明顯在堅壁清野，並沒有給到昭天后什麼壓力。
儘管先前定型過程中，並沒有太過燒腦的轉換或者變化。
但，饒是有這些前提……
可這小臭棋簍子是真下出了相當不得了的AI符合率啊！
林睿昕的手不由得微微顫抖了一下。
至今白棋共下71手，一選51手，一選率71.8％！
三選內63手，符合率88.7％！
另外7手被AI認爲完全可下！只有82手一手棋被AI認爲“欠佳”！
可一旦結合兩邊風格來看的話……就連這手“欠佳”也是妙手！
後續昭倉遙奈不敢把外勢放給白棋便是最直接的證明！
這也就說明，芮昭這盤棋從開局到現在，官子都收了十幾手了，居然愣是一丟丟失誤都沒有！
這對於一向認爲女子比賽盡是勺子的林大棋聖來說，完全是超乎想象的！
不是……
這別說在女子棋手裡了！
哪怕算上所有職業棋手，中低段位裡……有人能下出這種棋嗎？
看着眼前的盤面，一向主見極強的林睿昕竟難得地感覺到有些茫然。
不過唯有一點，他還是心知肚明。
他必須要很認真地考慮一下，芮昭確實會拿下新人王的可能了……
…
…
“計算機數目結果，白勝兩目半。
“昭倉六段，請問您對此結果是否有異議？”
同日，中午十二點三十分。
釜州農心酒店，對弈室內。
隨着一臉苦澀的昭倉遙奈頹然地搖了搖頭並向芮昭致意，本屆湖畔杯的第七場比賽正式結束。
華夏先鋒芮昭，歷經231手，以兩目半優勢戰勝東瀛副將昭倉遙奈，取得六連勝！
而少女在取得勝利之後，心情也是非常不錯：
儘管今天這盤棋下得沒什麼意思，但我還是有所成長的！
圍棋不是打打殺殺！今天我有好好執行！
最後“不經意”地下錯兩個官子，把目差從六目半控到了兩目半，盧副主席應該會很滿意吧！
雖然……前兩天好像贏得有點多了……
但她們不到官子就認輸了，我也沒辦法人情世故呀！這、這不能怪我！
昭天后小小地在心裡爲自己辯解了兩句，隨後便準備向對手回禮。
可誰知，昭倉遙奈此時看向她的目光卻是說不出的沮喪，也似乎全然沒有覆盤的心情。
啊這……
少女一時有點小懵。
已、已經只贏兩目半了呀，難道昭倉六段還是難過？
啊，這也自然呢……
輸棋誰都不開心呀！我自己輸棋不也經常垮着臉嘛！
想到這芮昭也不再耽擱，趕緊回過禮後，開始收拾起了棋具。準備抓緊時間回去，等會兒好直播下午雷歧的比賽。
只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時一旁東瀛棋院帶的一位翻譯小姐姐湊了過來，皺着眉頭向她低聲問道：
“那個，芮昭二段。
“我們佐藤副理事長有個小問題想冒昧打擾一下，您看方便嗎？”
“啊……”
芮昭看了眼裁判臺上同樣板着個臉的佐藤忠男，小心得體地答道：
“您說就是！只要我知道的話……”
“啊！謝謝！”
翻譯小姐禮儀做得很足：
“問題其實很簡單……
“就是這盤棋官子階段，您是不是有故意下出兩個失誤啊？”
“啊？！”
少女聞言頓時茫然起來，好一會兒後才小心翼翼地答道：
“這……這……
“這不是……人情世故嗎？”
預計明天第二章開始小雷和老李的對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