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朋友
對方沒有並沒有回答，隔着覆面，赫斯塔與維克多利婭都不太能看清對方的表情，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關掉了聲音處理裝置，並摘掉了頭套。
覆面之下，是一個樣貌普通的中年女人，她有着非常深的眼角紋，只是講話時帶動的肌肉運動，就會勾勒出一個淡淡的笑臉，這樣的面孔看起來友好又親善，和她總是帶着諷刺口吻的聲音完全對不上。
“你們是從第三區調來的，是嗎，”她輕聲道，“你們根本不知道十二區曾經發生過什麼，就趕來主持正義了。”
“……看來你完全不怕暴露身份。”
“怕有什麼用呢，我早就暴露過了，”對方忽地一笑，“我叫薩哈玫，你們倆怎麼稱呼？”
“維克多利婭。”
“……簡。”赫斯塔的表情微有些僵硬，“薩哈玫·R？”
“你聽過我？”
赫斯塔沒有應聲，只是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窗外。
“來吧，兩位朋友，”薩哈玫拍了拍手，彷彿一場聚會上突然穿過人羣朝這邊走來的老朋友，“我相信水銀針的信譽，我知道一個一直留在組織內的人多半不是個壞人，一定會信守承諾……我們交換人質，行嗎，用我來換那個孩子。”
“別過來。”赫斯塔的棱刺抵得更深了，棱刺的尖端已經刺破了年輕預備役的皮膚，細微的血流順着脖子流下來，“我說過了，等到所有危險解除的時候，我自然會放開她，如果你想耍什麼花招，我立刻要了她的命。”
一旁維克多利婭也輕輕移動腳步，隨時準備支援赫斯塔一側。
“看來我們得先搞清楚一件事情，”薩哈玫臉上的笑意也漸漸冷卻，“你們究竟是將我們視爲可以談判、可以協商的同類，還是把我們也當成了螯合物？
“等到廣場上的危機解除，你們真的會選擇放人嗎？”
遠處傳來一連串的禮炮轟響，數不清的煙花再次照亮夜空，不斷映照出走廊中對峙者們的輪廓。廣場上的歡呼聲穿透了三條大街，維克多利婭的通訊器燈光亮起，她按下通話鍵，另一頭傳來特里莎的聲音：
“維克多利婭，什麼都沒有發生，這邊剛剛點燃了慶典禮炮，然後……放飛了四個巨大的圓形紅氣球。我們幾個確認過了，氣球不足以載人，不會有螯合物藏在上面……恩黛去追其中的一隻氣球了，可能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拿到樣品。”
“好的辛苦了。”
維克多利婭關掉了通訊裝置，那一點消失的雜音讓整個走廊都變得格外安靜。四個成年水銀針盯着赫斯塔與維克多利婭的反應。
“好了，”赫斯塔將棱刺從年輕預備役的脖子上稍稍移開，但保持着隨時威懾的姿勢，“讓你的幾個同夥先離開這裡，你留下，我們就放人。”
另幾人正要抗辯，薩哈玫卻擡起了手，示意她們不必多言。
“別過來，薩哈玫！”地上的水銀針掙扎着，“她們是想用我作餌，直接抓你！”
“是嗎。”薩哈玫笑了笑，她看着維克多利婭與赫斯塔，“但不管怎麼說，除了我，必須再多留一個人，否則，沒有人能帶傷者走，對嗎。”
維克多利婭與赫斯塔沒有反駁，在她們的注視下，走廊兩端各離開了一人。
“你們有沒有看過法亞拉爾卷宗？”薩哈玫突然說，“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們，那一天，荒原上發生了什麼？”
“……我今天剛剛從布拉齊回來，阿蘭蒂達全都告訴了我。”見一旁維克多利婭面帶不解，赫斯塔又道，“聯合政府對法亞拉爾荒原提前發起了無差別轟炸，導致大量水銀針枉死。”
“什——”
“哦，你知道。”薩哈玫歪着頭，“那你爲什麼還要跟我們過不去？”
半蹲在地的赫斯塔擡起頭：“想知道？”
“想。”
“……可我跟對平民下手的恐怖分子沒什麼好說的！”
赫斯塔驟然拔出了插在預備役大腿上的棱刺，一個起躍便朝薩哈玫的方向撲去。棱刺的尖端在她的臉頰蹭出一道血口，令薩哈玫迅速朝右閃避。赫斯塔半身旋轉，將整個身體的力道都集中在左手，順勢插向了對方的肩膀。
薩哈玫狼狽後撤，卻被維克多利婭截斷了退路，她幾次衝向窗口，都被兩人趁機合圍，幾回合交手下來，薩哈玫的腰背、左肩和右手都有不同程度的挫傷，她感到腹部溼漉漉的一片，血腥味濃烈得無以復加，但她卻一時判斷不出最大的出血口在哪裡。
情勢急轉直下，但至少剛纔被赫斯塔襲擊的預備役已經被救走……
“投降吧，”維克多利婭道，“你支持不了多久了。”
薩哈玫勉強直起身：“給人當狗……就那麼有樂趣嗎？”
“無論如何，你都不該在宜居地裡策劃針對平民的襲擊，對無辜的人下手又和螯合物有什麼區別——”
“無辜什麼！宜居地裡的秩序不是這些人撐起來的嗎？聯合政府用來製造武器的資金不是從這些人的稅金裡來的嗎？平時享受着聯合政府和AHgAs的雙重保護，遇到問題就撇過頭，反正升斗小民什麼都不用管也不用負責，都是上面那些大人物的事——這些人都該死！所有這些、宜居地裡的住民——是所有！早就該死了！”
薩哈玫轉身向鐘樓的方向跑去，赫斯塔與維克多利婭同時去追，然而薩哈玫才衝到窗口，就被另一雙從天而降的腿踹中了胸口，她噴出一口血，踉蹌倒地。
“你們都打多久了，爲什麼一直不喊我！”黎各抓着窗欄的上沿蕩了進來，“我在外面待得好無聊——”
“快離開這兒，”赫斯塔下意識地開口，“你去——國王廣場——那邊需要支援——”
“黎各……”薩哈玫撐着地面，“救我……”
昏暗的房間中，黎各不可置信地轉過身。
遠處的夜空再次升起一顆璀璨的煙花，將房間的一切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