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公寓門口，赫斯塔像往常一樣開始掏鑰匙。昏暗的光線中，她把鑰匙在手中反反覆覆地掂量，就是找不到家裡的那一把。
“是這串鑰匙嗎？”黎各也開始掏口袋，“用我的——”
“奇怪……”赫斯塔把鑰匙串拎到燈下，晃盪的瞬間她忽然想起來今晚她的公寓裡還有兩個特別的客人——她晚上剛把自己的鑰匙丟給伯衡了。
身後黎各已經打開了門。
客廳非常安靜。
孩子們已經睡了，桌子上亂糟糟的，放滿了煮東西的小鍋和碗，家裡所有的餐具幾乎都拿出來用上了。恩黛陷在沙發上守夜，就像從前在譚伊的時候一樣。
她揮了揮手：“你回來了，優——簡。”
“晚上好。”
衛生間裡傳來水聲。
“是那個男的。”恩黛說，“他說是你朋友，給我們看了你的鑰匙和字條，不過我們不認得你的字，特里莎說你應該在忙，就沒讓我打電話問你，等你回來再覈實。”
“是的，是我朋友。”赫斯塔輕聲道。
黎各愣了一秒，很快意識到赫斯塔在說誰：“是之前在聖洛姆給你留言的那個？”
“嗯。”
衛生間的門開了，裡面的白光透向光線暗淡的客廳。
伯衡看了看客廳的三個水銀針，最後目光又落回赫斯塔：“……都還順利嗎？”
赫斯塔以目光掃向前方：“陽臺聊吧。”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公寓後的花園，恩黛與黎各望着二人的背影，直到陽臺的門從外面關起來。
黎各聽見恩黛極輕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黎各擡起頭。
“你也是優萊卡的朋友嗎？”
“我們預備役的時候是一個基地的。”
恩黛輕輕哦了一聲，“我兩年前在譚伊的時候，和她一起執行過任務……”
恩黛停了一會兒，又朝陽臺看去：“當時要分別了，大家約好一起吃個飯，可是優萊卡沒有來。維克多利婭跟我們說她病了，病得很重，我們想去看她，基地也不讓。”
黎各應了一聲，笑道：“她現在好多了。”
“是啊，不僅是病好了，而且完全是個大人了，就像維克多利婭她們一樣……”恩黛不可置信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是我的問題嗎？我都感覺不到自己和兩年前有什麼區別……爲什麼大家好像都長大了？”
黎各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桌邊，從一堆髒碗裡挑出了相對乾淨的那個，走到水池邊拿水流隨便衝了衝。
黎各蹲下來在儲物櫃裡翻找方便食品，忽然感到一陣鼻酸。
她停下手，喉間發澀。
“我也……不太明白。”
……
赫斯塔與伯衡翻過陽臺，來到公寓內部的花園裡。在琪琪和十一經常玩耍的鐵椅子旁邊，赫斯塔停了下來：“之前留言的時候，你想讓我幫什麼忙？”
“我還來不及說，你已經都解決了。”伯衡道，“今晚你們接連摧毀了自由黨的好幾個軍事基地……我就是爲這件事來的。”
“你怎麼知道是我們乾的？”
“我有消息。”伯衡的手指在耳邊輕輕繞了一圈，“你今晚會議結束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你消息挺靈通的。”
伯衡輕快地眨了下眼睛：“那還是不如AHgAs的反應快。十二區自由黨這半年一直在擴張，蠶食很多革命組織的領地……上個月更是直接殺掉了一批對他們不滿的游擊隊員——”
“這種事我幫不了你。”赫斯塔直接打斷了伯衡的話，“一般來說我們不介入當地的武裝衝突，如果不是今晚他們入侵了AHgAs的安全區，我們根本不會插手。”
“我知道。”伯衡輕聲說，“我正是希望你們能做到這一點。”
“……什麼？”
“十二區自由黨一直在接受來自AHgAs的秘密援助，”伯衡望着赫斯塔，“當然不止你們，還有第三區和十二區的聯合政府。如果不是因爲這些武器和物資輸送，他們不可能在幾年內壯大到這種地步……”
“你的消息來源是什麼？”
“我暫時還不能透露。”伯衡道，“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訴你，這件事千真萬確，你可以找機會自行確認……我相信只要你去查，一定能找到痕跡。”
赫斯塔背過身去，她細細地想着這件事，在花園鬆軟的土地上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好。”
望着赫斯塔的背影，伯衡忽然嘆了一聲：“你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赫斯塔回過頭：“是嗎？”
“那個時候你瘦瘦小小的，”伯衡擡手，在腰間比了比，“這麼高？這麼高？”
“好多年了。”赫斯塔目光微垂，“我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伯衡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
“那天晚上你是怎麼從修道院逃走的？”赫斯塔問，“我記得格爾丁修女鎖上了那個籠子。”
“是我的老師，我後來的老師，”伯衡回答，“當時他在塞文山一帶遊蕩，那天晚上剛好在修道院附近。他也是水銀針——不過他從來沒有加入過AHgAs——他覺察到了修道院裡的不尋常，並且聞到了水銀針初次覺醒的氣味。”
“他救了你。”
“我醒的時候問過他你們怎麼樣了，”伯衡道，“他說不用擔心，他看見水銀針趕來了，所以你還有別的孩子們肯定都沒事。”
“也是他帶你來的十二區？”
“是的。”
赫斯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去過十四區了嗎，後來？”
“哪兒？”伯衡露出疑惑的表情。
“十四區。”赫斯塔重複道，“你現在還做剪報嗎？”
伯衡終於明白赫斯塔在問什麼——從前在修道院時，他會專門將所有關於十四區的消息都剪下收集起來。那時他夢想着，有朝一日，他可以去十四區看看。
“……那已經是好久之前的願望了，”伯衡搖了搖頭，“我一直在這裡生活，倒是把整個十二區都跑遍了。”
“你不想去找你的故鄉了嗎？”
伯衡搖了搖頭：“這裡就是我的故鄉，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