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逃出魏忠賢的大宅,小寶朝身後那片黑壓壓的屋子看了眼,揩了揩額頭上的冷汗,朝城外疾走。還沒走出聚寶門,忽然斜次裡一個戴着大帽子的漢子躥到他面前,低聲道:“侯爺,請跟我來。”
小寶依稀記得他是鰲拜這次帶來的人之一,見街道上人來人往,也不方便多問,點點頭立刻跟他閃人。
在金陵城內兜了一個大圈,最後從北邊玄武門出的城門。那人在前邊腳不停步,不時警覺地從帽子底下觀察四周,確認沒有異樣之後帶着小寶走到玄武湖畔。湖面上快速蕩過來一艘畫舫。二人跳上船,小寶一看,船艙裡有張熟悉面孔,正是白小魚。見到他小寶立時放了心,知道董小宛肯定已經被他們安全帶了出來。
畫舫在湖面上搖了小半個時辰*了岸,白小魚帶着小寶閃進湖邊一座莊子裡。
鳴玉微笑着迎上前來。大夥敘說別後經過。聽到鳴玉是用火雷彈才從東廠番子手裡脫的身,小寶一陣後怕。不過當大夥問起小寶是怎麼從魏忠賢宅子裡逃出來的,他卻支支吾吾,隨便用些藉口搪塞過去。
董小宛上前見禮。雖然虎口脫險,奇怪的是她的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反而一直不自覺地微微蹙眉,彷彿滿懷心事。
小寶只道她心裡害怕,安慰道:“董姑娘,我主子自從見過你之後一直念念不忘,而且我也看的出來,你對主子也是有情的。既然你們二人互相有意思,又好不容易把你從魏忠賢手裡救了出來,咱們乾脆現在就離了南明回大清去!***!這地方多待一會兒老子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鰲拜已經對董小宛明說了順治的身份,按理董小宛聽說馬上可以返回大清應該十分高興,可是她臉上依然沒有多少喜色,微微點點頭,便算是答應了。
小寶馬上命令衆人收拾東西上路,想到可以回去見到建寧和青青,他心裡很是高興,恨不得馬上插上翅膀過長江,一步趕到青青身邊,再一步便跨到京城……正哼着小曲兒,鳴玉卻悄悄把他拉到角落裡,低聲道:“小寶哥,我們這次主要的差使還沒辦成呢!難道沒有一點多爾袞的消息就這麼灰頭土臉地離開南明?”
小寶不以爲然,“找到董小宛也是大功一件,至於多爾袞,拔掉大牙的老虎已經沒什麼能爲,算他好運氣,就讓他太平安穩地過下半輩子吧。”
“不行!依我對多爾袞的瞭解,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你想想,要是他投*魏忠賢出賣大清怎麼辦?”
鳴玉的話很有道理,小寶不禁躊躇起來。只聽鳴玉繼續道:“不如這樣,我們留幾個人在身邊照應,別的人先回大清。我們再多打探幾日,實在沒他的消息便回去。”
小寶其實壓根不想留下,可是禁不住鳴玉左一句勸右一句分析,最後只好不情願地擲下包裹:“好吧聽你的,讓鰲拜先送董小宛回京,我跟你還有白小魚帶幾個人多留兩天,實在探聽不出消息再閃人也不遲。只是我們行動更要小心,上回你竟然下令炸了東廠的人,老子擔心他們不肯罷休。”
鳴玉見小寶願意留下,悄悄鬆口氣,斜他一眼笑道:“小寶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膽小如鼠了?”語氣很帶激將。
小寶中計,頓時急了,挺起胸膛拍了又拍,嘴裡道:“老子什麼時候怕過事!不過就是多留兩天。哼!就算魏忠賢要殺要剮,老子都絕對不皺半點眉頭!不過話說回來,他想殺老子還是下輩子再下輩子吧……”
事情到此決定,鰲拜帶大隊人馬護送董小宛先行離開返回大清。白小魚及四個得力自己人留下輔助小寶和鳴玉。
董小宛身穿連帽斗篷,將美麗的面容遮住大半。就連乘坐的馬車都放下簾子,遮得密密實實。
她心裡很清楚,哪怕自己躲到清國的皇宮中,蛇衛都有辦法找到自己,尤其已經服下毒藥,一年必須吃下一顆解藥,不然只怕生不如死。最重要的是,父母弟妹都在東廠手裡……
董小宛柔腸百結,心裡五味翻騰,想到那張可怕的臉不知什麼時候會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會逼自己爲他辦事,說不定甚至逼自己害死順治皇帝,她真的情願馬上毒發身亡,一了百了。可是父母弟妹該怎麼辦?
活着的話時刻提心吊膽,死又不能死,一顆芳心竟然沒地方可以安放。兩行清淚悄悄滑下董小宛的面龐,落在瑩白如玉的纖纖素手上。
一行輕易過了長江,鰲拜帶着董小宛兼程趕路,不日便已經抵達燕京。
順治見鰲拜前來繳旨,表面雖然淡淡的,內心卻十分激動。好不容易等退了朝,他立刻吩咐小德子:“你把濟爾哈朗叫進來。”
濟爾哈朗現掌管着內務府,等於是皇帝的管家,一應皇帝選秀納妃的事他都有權知道。如今今時不同往日,順治的話十分有威信,濟爾哈朗連駁都不便駁。
一聽是想辦法瞞住太后讓董小宛光明正大進宮爲妃,濟爾哈朗半個不字也不說,立刻推心置腹幫順治想方設法。苦思半晌他道:“既然這位主子姓董,不如冒作內大臣鄂碩的女兒,更名董鄂氏。就說皇上聽說她德才兼備,下詔令她進宮爲妃。大約太后也不會反對。”
鄂碩?順治對此人印象並不深,反正冒作旗人女子進宮的也不止董小宛一人,現今有孕在身的玉柔也冒作佟圖賴的妹子進了宮,他點點頭道:“就這麼辦。你悄悄私下知會鄂碩一聲,嚴令他不得走漏風聲給太后。”
濟爾哈朗立刻領旨前去鄂碩的家。他私人跟鄂碩交好,把來意一說,鄂碩當然願意。有一位名義上的女兒進宮爲妃,而且明擺着會是皇上的寵妃,有什麼不願的!當天晚上就把董小宛悄悄接進府裡,把本來爲自己親生女兒準備的嫁妝全都給了董小宛,正式認她爲女兒。
十日後,董鄂氏便正式進宮,僅僅相隔一個月就晉封爲“賢妃”,位份僅次於有孕的玉柔。雖然深得順治寵愛,幾乎行坐不離,可是她終日蹙着眉頭,從來沒有過笑容。言行謹慎有禮。就連大玉兒都很喜歡她。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究竟害怕的是什麼。
宮外獨居的孔四貞得知這個消息一夜未眠。在芭蕉樹下流了大半夜的眼淚,她紅腫着淚眼望着皇宮方向,喃喃泣道:“你怕是有了新人就把我拋在腦後了。還記得當初你爲我大發雷霆麼?福臨哥哥,你的心變得真快啊……”
夜風吹起她粉色的衣裙,一朵朵斑斕的珠繡蝴蝶在黯淡的燈光下漸漸褪色,剎那間芳心已老,紅顏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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