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慌張地催醫女們上前,一個年長的醫女瞧了瞧牀上人的情形,道,“是藥效發作,不出一個時辰,姑娘應該就能產下孩兒……”
“催產之藥畢竟傷身,需將補藥提前備着,小姐水米未進,也恐氣力不足,還望夫人示下,到了緊要關頭,是保大,還是保……”
那個“小”字還未出口,說話的穩婆便被高氏揚手甩了一耳光,“你渾說什麼?大的不能有事,小的也不能有事!”如果失去了這個孩子,只怕霍琳琳早就死去了吧?她內心之中,還是極疼愛這個孩子的。若是拿孩子的命來換她的命,她怎麼會肯?只怕就是救活了她,她也要隨孩子去了……
穩婆和醫女都不敢再多言,醫女上前仔細看了看霍琳琳的情況,掀開被子的瞬間,衆人都白了臉。
適才那醫女硬着頭皮朝高氏道:“只怕還得另請神醫相助,小姐的情況……不大樂觀……”
怎麼會有那麼多血?再這麼流下去,大的小的只怕一個都保不住啊……
高氏指着醫女道:“不是說,吃了藥一個時辰就能產下孩兒嗎?怎麼會這樣?啊?怎麼會這樣?你們這些……你們……”
知道此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霍琳琳母子還要靠這些人照料,她強行忍住怒氣,緊緊地握着自己的袖子,轉頭對小丫頭道,“叫三奶奶進來!”此事,她一個人拿不了主意,也沒那個資格拿主意!
霍三奶奶匆匆走了進來,此時牀榻上的血已開始向地上流淌,她一見這情形,不由眼前發黑,幾乎栽倒在地,虧得小丫頭連忙將她扶住。她滿臉驚懼之色,指着牀邊的衛雁罵道:“是你……是你害我妹子?”
衛雁是徐玉欽以“女醫”之名帶進來的,剛纔霍琳琳雖全無求生之意,到底不曾流了這麼多血,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衛雁害了霍琳琳。
高氏忙道:“三嫂,你錯怪她了,不是她。是方纔備下的那催產藥,起了藥效,可這血卻是止不住地淌……醫女們說,需得請太醫……”
請太醫,就要暴露霍琳琳活着的事,慶王若有所誤會,他們霍家該怎麼辦?這個險,是否冒得起?可不請太醫,難道眼睜睜瞧着霍琳琳就這麼死去?一時之間,遇事向來冷靜果敢的霍三奶奶也躊躇了。
就在這時,霍琳琳突然高聲大叫數聲,身子向上拱起,接着,無力地癱在牀上,痛得暈死過去。
醫女慌張的話音中帶着哭腔:“奶奶,再不請神醫過來,只怕……只怕來不及了……”
“去哪裡請?京中的郎中都怕擔了咱們官家的性命官司……又見琳琳這般情形,哪個敢冒險下手醫治?太醫……三嫂,怎麼辦,還請你拿個主意!”高氏淚眼迷濛,心酸不已,可憐這個妹子,年紀不大,就受了這麼多苦。
霍三奶奶哭道:“六弟妹,我拿什麼主意?娘在妹子這守了一下午,哭暈了過去,現在還沒醒過來呢,公爹又不在京中,你三哥四哥都在外地,家裡只有咱們幾個女人,咱們能拿什麼主意?只盼,只盼六弟……”
正當此時,外頭小丫頭一溜煙跑過來,“六爺回了!”
衆人登時一喜,高氏連忙掀了簾子,準備親自去迎接丈夫跟神醫,接着卻聽那小丫頭又道,“六爺說,玄南先生不肯來。”
衛雁守在牀邊,關心則亂,一時沒想起請醫者的這些事,此時聽那小丫頭一說,連忙喚道:“三嫂,六嫂,她說的是誰?”
霍三奶奶心中焦急不已,哪裡顧得上衛雁說些什麼,對高氏道,“你同我出去,跟六弟說說,這個主意,姓霍的纔有資格拿!”
高氏面容一肅,濃濃的悲意罩在臉上,三嫂的意思是,這個黑鍋,讓她的夫君來背?
衛雁扯開被霍琳琳緊握的手,凜然站起身來,高氏跟霍三奶奶前腳出來,衛雁便後腳跟了上來。徐玉欽跟霍志強立在院外門口,怔怔地望着她們幾人。
衛雁的衣裳上,染了大片的血跡,看起來無比的觸目驚心。霍志強身子一晃,知道霍琳琳情形不好,立即就想衝進屋去瞧瞧霍琳琳究竟如何了。高氏將他一把扯住:“夫君,你不能進去!”
產房是污穢之地,堂堂男子,怎可以邁入半步?更何況,那裡面的人,不是他的女人,而是他的妹子,這就更要避諱。
霍三奶奶沉吟道:“六弟,如今家中只有你一個男丁,還請你……”
“三嫂!”陡然響起一聲斷喝,驚得霍三奶奶瞬時住了話頭,“現如今琳琳情況危急,府上的難處,衛雁明白。此刻卻非細細議論得失之時,方纔小丫頭的話,若我沒有聽錯,說的那位不肯來的神醫,可是城外北峽谷中的玄南先生?”
“正是……衛小姐你……”霍志強轉頭,看清楚了這人乃是衛雁,不由一喜,衛雁開了清音閣以來,辦成了不少奇事,她這般相問,定是有辦法了?難道那清音閣的幕後主子赫連郡,認得玄南?可是,這樣一來,霍琳琳的事不就等於暴露在赫連郡和孟家面前了嗎?想到這裡,霍志強喜悅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衛雁顧不上跟他解釋,從袖中取出一枚壎,想了想,走到院門處,交到徐玉欽手中,“徐公子,請你拿着此物,快馬前去峽谷,便說衛雁有請,請玄南先生務必前來相見!徐公子馬術了得,相信徐公子走這趟,會比旁人更適合。還請三嫂爲徐公子安排數名功夫好手,沿途護衛。”她沒有說出口,請人護衛的並非徐玉欽或是玄南,而是她的那枚壎。畢竟,這是聖宮中象徵着聖主地位的信物,聖宮之人,誰不覬覦着此壎?
接着,轉過頭,從袖中抽出來時她遮面的面紗,對霍志強道,“霍公子,請你持此物去我清音閣中,交給我的侍女,命她們找到我那位義父,並請他帶數名信得過的醫者,一併到府上來。”
說着,她見衆人吃驚的望着她,便解釋道,“這些醫者,乃是備用而已……若是玄南先生能夠及時到達,自然用不到旁人……”
這話說完,衆人面上的表情卻更加怪異了。那個玄南先生,霍家六公子拿着霍將軍的拜帖去請,都沒請來,憑什麼她拿着一枚壎去,就能叫人巴巴的趕過來?這女人不是腦子有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