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你要幫我。”衛姜直直盯着她看,衝口而出的言語令她一愣。
她要她幫她?而不是要打她?
崔凝娟糊塗了,她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要證明我的實力,證明我也是對他有用的女人。我不能眼睜睜瞧着他這樣頹敗下去!我要幫他重振雄風!”
她眸光閃着熾熱的光芒,不知想到了些什麼,一臉的殷切期盼,緊緊抓住崔凝娟的雙手,高聲說道,“所以,你得幫我!等我替他扳倒那女人,他纔會明白我的好,懂得我的價值!”
“夫……夫人……您要奴婢做什麼?”這樣癲狂的衛姜,比發火之時的模樣更下嚇人,崔凝娟顫聲相問,身體不住地往後縮,被握住的手腕如火一般燙。她想逃。她害怕極了!
“這幾天,我要出去!你替我打好掩護,不能被姓林的女人發覺我的行蹤!”說完,衛姜就開始喃喃自語,口中不知說着什麼,似在考慮一件極重要的事。崔凝娟默默地將自己藏在最角落的位置,低垂着頭,爲自己無盡的苦痛生活默哀……
上元節,一年一度的燈會將在今夜舉行。而白雲寺附近,一大早就擠滿了來上香的貴婦。享樂侯府的馬車出現在官道上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瞧見了麼?那就是反賊海羽昶的姬妾,聽說就是她,給海羽昶生了兒子,從女僕一躍成爲妾侍。”
“這麼年輕,聽說那海老賊可是年過半百了呀?那麼多年沒兒子,偏偏她就有了,不會是借來的種吧?”
“這種事誰說的清楚?瞧瞧,那拿腔拿調的模樣,還真把自己當侯府夫人了!也不想想她男人是靠什麼得來的爵位!皇上封他享樂侯,根本就是拿他當猴耍呢!”
難聽的言辭一句一句清晰地飄入衛姜耳中,她恍若未聞,昂首挺胸地下了馬車,虔誠地一路雙手合十,口中念着佛號向山上走。
這白雲寺是她曾經多次來遊玩過的地方。在此處,她被崔氏跟崔凝娟姑侄設計陷害,幾乎毀了終身幸福。如今故地重遊,她早非昔日弱女。她是當朝一品侯的女人,她要成爲與她的男人相匹配的女子!
此時的衛雁正站在城門外,焦急地望着遠處,勺兒不住地勸慰,“小姐,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奴婢替您在這兒等着,如今雖然好些天沒下雪,可大路上的冰還沒化淨呢,那遠道來的人,說不定就得放慢腳程……”
正說着,就見衛雁眼眸一亮,“勺兒,你聽聽,是不是馬蹄聲?”
勺兒側耳聽了,笑道:“小姐,你魔障了,只有呼呼的風聲,哪來的馬蹄聲響?”
話音剛落,就見一隊騎行之人,遙遙出現在視線之內。
勺兒驚呼:“小姐,你真神了!這麼遠,也能聽到聲響?”
衛雁但笑不語,身子前傾,恨不能快速迎上前去。
那隊人馬越來越近,在衛雁身前幾尺處立定。衛雁再也等不及,飛奔上前,高呼:“袁先生!袁先生!”
當先一人跳下馬來,扯下寬檐帽子,倒地就拜,“主子!”
衛雁腳步一頓,停下來,目光中的欣喜不曾隕滅,“二力,是你!多謝你!你辛苦了!”
張二力似有些害羞,嘿嘿一笑,沒言語。袁先生扶着卿岑的手下了馬,上前握住衛雁的手,未語淚先流。
卿岑笑道:“如今平安歸來,你師徒二人再也不會分開了,還哭什麼?”他笑望着袁勝雲的淚顏,眸中漫過一絲心疼。他不忍她落淚,不論是喜是悲。
“先生……”衛雁何嘗不是感慨萬千,自袁勝雲在客棧被海文王擄走,卿岑爲她而叛逃回海文王身邊,已有半年之久。那一天自己不是在自責與惦念之中度過?怪自己不曾保護好她,怪自己錯信衛姜,以致卿岑屈居海文王麾下。
“主子,”張二力拱手一拜,“後面車裡,有位故人……”
衛雁聞言,疑惑地走向後面的馬車。故人,會是誰?張二力前去揚州,是爲探尋她舅父的下落,難道是舅舅……
舅舅就在車中?
一別數年,她其實連舅父的面容都記不清了……
車簾被張二力掀開,裡面坐着的人探出頭來,對衛雁凝淚一笑。
衛雁的腳步頓住,再也不肯向前一步。
怎想到,此時此地,又見到此人?心中已有嫌隙,重逢不過徒增煩惱!
車中人手中抱着一個襁褓,赫然露出一個嬰兒的臉,閉着雙目睡得正香。
她心中突然有了一個非常奇怪的感覺,那嬰兒跟她,似有某種緊密的聯繫。
車中人跪在她腳下,泣道,“小姐,請你原諒奴婢曾經的偏執。是奴婢錯了!請您原諒奴婢,准許奴婢回到您身邊,服侍您、服侍少爺!”
少爺?
衛雁下意識地望向嬰兒,手不自主地微微發顫。“他是……”
“是秦姨娘的孩子,老爺的老來子,小姐您的弟弟!”
“是他!”她尋找了許久的家人,終於回到她身邊了!“如月,你爲何要來,他爲何跟你在一起?”
不錯,跪在她腳下抱着嬰孩的女子,就是她曾經最信任的侍女如月。
“主子……”這裡豈是說話之地,張二力阻住衛雁,勸她先接袁先生回城。
衛雁點點頭,不捨地對那嬰孩一望再望,外面這麼冷,他們說話聲這麼吵,可那孩子依舊安安靜靜地沉睡着。
“小姐,你抱一抱吧?”如月將臂彎中的嬰孩遞了過來,衛雁遲疑片刻,伸臂接住了。
軟軟小小的嬰孩抱在手中,猶如擁住了整個世界……
她思念着的人,一個一個地,重新回到她的身旁。不管她和他們都經歷過什麼,當初的那份情意,始終未變。
袁先生依舊是淡然高潔的袁先生。卿岑依舊是智計百出的卿岑。如月還是如月,而她還是她。歲月改變的是經歷,是行事手段,而非人心。
處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人人都在慶祝上元節的來到。而在這熱鬧的氛圍之下,姚新月卻根本笑不出來。自上回宴後,她又有幾天未見赫連郡了,她當天獻吻,是想將他切實地擄爲裙下之臣,卻不想自己又糊里糊塗地暈了去,醒來時身處車中,被送往王府。上一回她還疑惑,是藥力致使她眩暈、記不得當天細節。這一次卻清楚地明白了,她的眩暈乃是赫連郡有意爲之。可她根本無暇去細細思索他這麼做的緣由。那周金福有如纏身厲鬼,糾纏得她喘不過氣。半月前纔跟她要了五百兩銀票,沒過幾天又來要五百兩。她是什麼境況,她哪裡有那麼多閒錢來打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