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欽帶人出現在這裡時,那人正巧被邱華揪出馬車。張二力沒瞧清楚當時情形,還以爲人是被徐玉欽拿下的,不由心中不樂,暗怪自己無能。這種時刻,不能守護她周全,反被徐玉欽得了先機……
徐玉欽將兩方情況瞧在眼裡,轉身向車中的衛雁低聲道:“對方武藝不俗,長時間纏鬥,只怕貴僕會有損傷。衛小姐何不大事化小,就此罷手?”
衛雁料不到他竟出言替對方求情,冷冷一笑,“徐公子這是何意?難道衛雁是那好狠鬥勇之人,故意找他們打架不成?”
“不是的。”徐玉欽的語氣有些急,“我自然知道是他不好。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沒事就好,把他交給我,我替你處理,莫因爲他耽誤了你的事……”
張二力將二人話語聽得分明,走上前來,在徐玉欽身前站定,擋住他看向車中的目光,堅定地道:“徐公子並非官差,此間事,還請徐公子莫要插手。”
徐玉欽眯起眼睛,朝對方上下打量一番。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主非主、僕非僕的男子了吧?
穿的體面,氣度也還稱得上不俗,對他說話毫不客氣,這究竟是什麼人?
徐玉欽決定忽視此人,他說道:“衛小姐,不如給徐某一個機會,徐某保證,今後此人再也不會前來煩擾衛小姐。請衛小姐信徐某這回。”
衛雁想到他手中的賬冊,咬了咬脣,態度放得柔緩,“徐公子既然開了口,衛雁自然得給徐公子這個面子。只是……這人究竟是何人,竟勞徐公子過問?”
徐玉欽貼近車廂,瞥了張二力一眼,低聲道:“非是關懷此人,我所做一切,都只爲關懷你……我還是來遲了一步,幸好……你嚇壞了吧?是我不好,以後……”
“徐公子太客氣了。”衛雁打斷了他的話,“我沒事,請徐公子放心。只是,徐公子要帶人走,總要告訴衛雁一聲,這人究竟是徐公子的什麼人吧?”
若非他熟識之人,只怕他未必願意管這個閒事。徐玉欽向來獨來獨往,不喜坐車,最喜騎馬,平常出門,連錦墨都不常帶在身邊,今天卻帶同這麼多的侍衛隨行,除非他早知這邊會出事……
“確是……徐某認識的人……料不到他竟煩擾了你,實在……你放心,我會看住他的了……”
他甚至連發生過什麼都沒問,就知道對方做過什麼,說他不事先知道一切,任誰都不會信!
衛雁就淡淡地道:“既然這樣,衛雁也不爲難徐公子了。人呢,你帶走吧。”
又問張二力:“咱們的人可有損傷?”
張二力瞧瞧衆人,又瞧瞧自己染血的臂膀,垂頭低聲道:“沒有。”
衛雁就點頭道:“把人交給徐公子!咱們走吧!”
徐玉欽鬆了口氣,朝身後的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就上前,從邱華手裡接過了那青年公子。
持錘人大喝道:“兀那書生,放開我主人!”
徐玉欽冷顏一肅,他身邊的侍衛就大聲喝道:“混賬!這位是長興侯!”
長興侯,是徐玉欽的爵位名稱。
對方顯然有所耳聞,立即抱拳一禮:“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侯爺請恕罪!”
徐玉欽淡淡地道:“喔,把叢公子送回去,你們都散了吧。”然後回身走到馬車前,對衛雁道,“我送你回去?”
“不必勞煩侯爺。”不等衛雁開言,張二力就冷冷地拒了徐玉欽,“自有我等護衛家主,還請侯爺讓路。”
徐玉欽聞言一笑:“你倒有趣。雁妹,你這從人做得你的主?”
從人二字一出,張二力的兩個拳頭就緊緊攥了起來。確是他僭越了,他是什麼身份,就是再怎麼想守護她,也要有那個能力跟身份,他不配啊……今天這一戰,雖兇險,卻只有他一人掛了彩,他這樣無能,還有什麼資格說要守護她?
卻聽衛雁淡淡的聲音傳來:“徐公子……哦,不,差點忘了,您現在是侯爺了,這位不是什麼從人,乃是我義弟。他做我的主,是爲我好。那就不耽誤侯爺您了,過後,等侯爺找到我那本冊子,可要記得送還給我啊。多謝侯爺啦!”
她微微一笑,挑起半片車簾,朝他擺了擺手,令道,“啓程吧!”
遷居也是有吉時的,這會兒已經耽擱了許久。徐玉欽只得讓開路,默默地瞧着她的馬車從自己面前駛過。
她的語氣親暱,可言行都十分疏離。他知道沒那麼快能重奪她的芳心,好在他有足夠的耐心和信心等下去……
張二力卻因衛雁的那“義弟”兩字而變得心事重重。
衛雁是冬天的生辰,已是足足十八週歲了。而張二力的生辰在夏天,還有三個月才滿十八……他的確比她小。徐玉欽輕視他時,她開口替他全了臉面。可他心裡明白,這是她另一種形式的拒絕。
她是不可能嫁給他了!
原本就不該有這個奢望!
張二力暗罵自己蠢,擡起臉,迎着和煦的春風,心湖裡投下一片濛濛的陰影,揮之不散……
邱華很快就打聽到,那叢公子的來歷。
鄭紫歆生母姓叢。只憑這麼一句,衛雁就已經明白,爲何這位叢公子要跟自己過不去了。
只是如今的鄭紫歆,卻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她被頭痛症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本來因爲有孕而變得豐腴身段迅速消瘦下去,孩子出生後,她基本沒抱過,她連起牀的力氣都沒有。
關氏也顧不上那些俗禮,天天往靖國公府跑,寸步不離地守在鄭紫歆身邊。
她請過許多醫者,對徐家人都起了疑心,直到她信任的醫者排除了鄭紫歆是被毒害的可能,她纔對馮氏和徐玉欽的態度又好了起來。
徐玉欽來瞧過她許多回,她掙扎着坐起,好不容易纔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出來,卻全都是對他的指責。
關氏勸也勸過,罵也罵過,她卻不肯聽。
無可奈何之下,兩家的內眷一商量,請來了道婆推薦的陽山真人。
“……據說法力高強,明天在徐家正院做道場……”
京城內眷的消息極爲靈通,幾個婦人迅速地以賞花的名義聚攏到一起,說起徐家的稀奇事。
“也是她沒福氣,夫君剛晉了侯爵之位,她就病成這樣,這不是給後來者讓位呢嗎?自己生的嫡子當了世子,卻轉眼就要叫別的女人爲母親。”
“……從前倒不覺得,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鄭紫歆這輩子呼風喚雨,只有她瞧不起別人的份兒,誰敢在她面前當刺頭?也就是那麼個衛雁,樣樣比她好,明知她心繫那長興侯,偏當衆打她的臉,跟長興侯定了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