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登終於完全緩過勁來,他不再陷入到驚訝與茫然之中,現在的他,已經完全相信自己穿越了時空,來到了未來世界。
“雖然不知道這石片吊墜爲何會帶我來到未來世界,可神安排我遇到這些,一定有祂的用意。”
伊登冷靜分析起來,
“如今的我,能夠利用這吊墜穿越時空,並且,我的所作所爲對於這個世界有着極大的影響。
假設、假設那異教所說的都是真的……
那麼,我就要利用我手上的一切來改變這樣的未來。”
如此想着,伊登深吸一口氣,一陣崇高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他相信自己來到這個未來是有意義的,或許,在自己身上,有着非同一般的使命。
伊登朝四周一頓打量,天已經差不多要黑了,
“嗯…我還沒有返回到原來的世界,看來這一次,我會在這裡停留得久一會。”
宵禁的鐘聲在城市的各處響起,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住的地方。
值得慶幸的事,伊登不久前穿越到戰場上,在那裡搜刮出了一點財物,大約有十幾個銅子,應該能夠應付一天的住宿。
伊登在大街上穿行着,儘管人生地不熟,可他仍然幸運地找到了可以住宿的旅店。
那旅店破破爛爛的,位於城市貧民區與內城區的交界處,伊登走了進去,在簡短的祝福後,便跟旅店老闆要來了一張牀位。
“六個弗洛。”
伊登將手中的銅幣盡數放到了桌上,老闆撿走六個,稱了稱重量後,便將其他的銅幣都還給了伊登。
教士鬆了口氣,他慢慢地走上旅店的樓梯,像這種旅店,一般沒有幾個單獨的房間,而是一個大房間裡面擺上十幾張牀鋪,伊登要的正是這樣一張牀位。
大房間裡面的人不多,有兩個三眼猿人,四個人類,伊登隨意地找到一張牀位坐下,正準備闔上眼睛休息。
就在這時,一個三眼猿人站起身,有意無意地往伊登那裡走了過來,教士警惕地掃了他幾眼,只見後者佯裝漫不經心地,用沾了水手指在牆壁上畫了一條弧線。
“這…”
伊登看了看那條弧線,又看了看那個三眼猿人,後者的目光落向了其他方向,並沒有往他這邊看。
這像是某種對暗號的操作,伊登懷疑,這個三眼猿人將自己當作過來接頭的人了。
他瞟了瞟牆上的弧線,低垂下頭,稍作思考。
伊登在猶豫,他默默進入到靈脩狀態之中。
那個弧線上,殘留着一絲靈性的痕跡。
教士猜到了什麼。
自己並不是什麼過來接頭的人,自己不應該摻和到這種事裡面。
可是,如果自己不摻和,或許會錯過什麼有用的線索。
伊登看了看那個三眼猿人,又掃了掃暗號,在激烈的思索之後,下定決心。
賭一把吧!
反正自己要不了多久,就會回到原來的世界。
伊登深吸一口氣,伸出手,緊接着那條弧線,畫了另一條弧線,兩條弧線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圓形。
接着,他壓低聲音,輕聲道:
“願主眷顧你。”
三眼猿人立即轉過頭來,不動聲色地吟誦了一句經文,
“你當捨命,又當捨己…”
伊登鬆了一口氣,馬上接下去道:
“爲你所信。”
話音落下,三眼猿人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而後壓低聲音道:
“我的真教兄弟,今晚跟我來吧。”
伊登微微頷首,看來自己猜對了。
整個過程中,自己是三分推理,七分猜測,
那個弧線,在真教的歷史中其實也曾出現過,大概是在天國降臨前,飽受迫害的真教徒們,在地下聚會的前夕,往往會通過畫一個圓圈來表明彼此的身份。
伊登想到了這一點,再結合那個人是三眼猿人的信息,阿加之地乃是教會的起源,那一帶有不少三眼猿人都皈依了真教,所以自己推測那個人應該是一位真教徒。
“看來,即便是在這異教主宰城市裡,我們的信仰也仍未斷絕,仍然頑強地存活着。”
伊登如此作想着,心中一陣感動。
在走進這城市的時候,他看不到一座教堂,若說心中沒有一點波瀾,那是騙人的。
那個時候,即便早有心理準備,可仍有一絲輕微的絕望掠過心頭。他不由地站起身來,走到窗外,將半座異教城市都覽入眼中,他不會忘記,那些異教的祭司們聲稱主已經死了,而且不會再活過來,那些異教徒們歧視真教徒,將後者蔑視地稱爲愚鈍者,這個時候,伊登格外地想引用並改編阿爾西婭那句的話:那所謂的新神…就像是一陣微風、一次蟲鳴、一片雪花,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可主即便是歷經千萬年後,仍要爲一個人拯救全世界。
………………………………
不消多時,夜晚徹底降臨了,天空中蒙着厚厚的雲霧,今晚似要下雨,這座城市近乎陷入到死寂之中。
那兩個三眼猿人幾乎不約如同地從牀上爬起,掃視了一週,確認那幾個人類都睡下之後,那個畫弧線的三眼猿人便走到伊登身邊,朝他招手。
伊登麻利地從牀上起身。
“願主祝福伱。”
三眼猿人低聲道。
伊登點了點頭,
“也同樣祝福你們。”
“跟我們來吧,今天,布魯斯神甫要過來講道。”
一位三眼猿人說道。
隨後他們便匆匆地走出了大房間,兩個三眼猿人提着燈,腰間似乎佩戴着匕首,他們在夜色的掩護下,急急忙忙地闖出旅館,時不時便前後左右看一看。
在這座異教城市,真教信仰是不被允許的,當巨王教的鐵蹄征服這座城市時,便要求城內的真教徒們要麼改信,要麼淪爲奴隸,除此之外,那些異教的統治者還將城內的兩座教堂,一座夷爲平地,另一座改建成講經院。
雖然有不少真教徒爲了活命當場改信了,但在私底下,仍然保持着對真教的信仰。
正因如此,自城市淪陷以來,一直都有數不勝數的神甫冒着生命危險來到這座異教城市中,爲那些堅守信仰的真教徒們佈道、講經、做彌撒。
伊登緊跟着兩個三眼猿人,穿過了寬敞的大街,躲開了衛兵們的視野,朝着城市的邊緣而去,那裡附近有一大塊平地,穿過平地後,便見四周一片荒涼寂靜,伊登跟着他們來到了一處小巷前,兩個三眼猿人左顧右看後,便繼續領着他朝小巷裡前進,頭頂的夜空漆黑至極,月光都被矇蔽在烏雲之中。
不知轉過幾個小巷,穿過幾片空地,當伊登感到一陣頭暈時,三眼猿人們的腳步慢了下來,伊登朝兩旁看去,發現好幾個提着燈的黑色人影。
這些人一見到伊登他們,便走了上來,向他們祝福。
大家結伴而行,越往前走,人影就越見越多,四周閃爍着細微的燈光,人羣裡時不時還有幾句禱告,伊登側耳傾聽,那幾乎都是自己熟悉的經文。
夜色很深,難以辨認方向,周圍的人影似乎對這一帶很熟悉,這裡是城市的邊緣,真教徒們齊聚在這裡,彷彿與腳下的異教城市互相隔絕,毫無關係。
烏雲緩緩過去,月光露了出來,映照着大地上,伊登此時發現,腳下的空地匯聚瞭如同人海般的黑影,他們在黑夜底下沉默着,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堅守着屬於他們的信仰。
伊登的心跳得劇烈。
如果這裡面有哪怕一個叛徒,這裡的人都會被一網打盡。
真教徒們不會想不到這一點,可他們仍然聚在了這裡,傾聽神甫的佈道,做屬於他們的彌撒。
燈光黯淡,四周燃起了火炬,眼前的空間比之前明亮了不少。
伊登站立着,那兩個三眼猿人似乎已經不見了,人羣中不知爲何,蔓延起一陣細微的歌聲,那是讚美詩,人們在爲信仰歌唱着。
不知多少人昂起頭,凝望着廣闊的天空,雲在不斷地過去,可天仍留存着,他們好像在懇求、在祈望,等候着誰的迴歸,等候着那得勝的日子。
那細微的歌聲裡,伊登喘起粗氣,雙手激動地顫抖起來,他感到由衷的懷念。
“布魯斯、布魯斯來了!”
人羣中爆發一陣聲音,人人都在朝一個方向眺望,伊登也不例外。
那是一個神甫打扮的中年人,他站在一處高臺上,擡起手,示意衆人安靜下來。
在神甫的手勢中,真教徒們慢慢安靜下來,遠處傳來了異樣的簌簌聲,但沒有人在意,人們的注意力都在神甫身上,等着他帶領衆人彌撒。
伊登屏住呼吸,進入到靈脩狀態中,他下意識凝望起神甫的靈魂。
看過去的那一瞬間,伊登怔住了。
那個靈魂裡頭,充斥着數不清的罪惡。
陡然間,伊登有種不詳的預感,他環視全場,發現近乎半座城市的真教徒們都匯聚了過來。
心裡似乎有道聲音,催促他站起來,挺身而出。
“離開!離開這裡!這裡沒有你們要的彌撒!”
伊登跌跌撞撞地衝上前去,聲嘶力竭地高喊道。
在空地外的街巷裡,不知何時,響起了鐵甲碰撞的噼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