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少室山腳下,便有知客僧將華山派一行人迎了進去。如今少林寺可謂羣雄畢至,來的少說也有三四千人,武當、崑崙、嵩山、泰山、衡山等派更是已悉數到場,比之令狐沖率領的那些人可以說只強不弱。
嶽不羣進的少林,不斷有人對他指指點點,不乏幸災樂禍,顯然都已經知道那些邪魔外道的領頭者是華山派弟子。嶽不羣對此早有預料,面帶微笑,不斷向衆人行禮問好,讓人如沐春風,倒是讓許多人心生好感,覺得不愧“君子劍”之名。
正行間,迎面一人大聲道:“當日我在衡山回雁樓上,就看出那令狐沖行爲不端,如今果然成了邪魔外道。幸好左盟主將他逐出五嶽劍派,否則豈不讓我五嶽劍派蒙羞!”這人正是泰山派天鬆道長,當日在回雁樓上,他見令狐沖和田伯光一起喝酒,就一直看令狐沖不順眼,是以說道。
嶽不羣聽得此言,面色尷尬,卻又無言應對。嶽方興一路行來,見父親不但要忍受衆人的指指點點,還要不斷向人行禮,早就心下暗怒,他老人家擔任華山掌門十多年,何曾受過這等屈辱。聽到這話,再也按捺不住,上前說道:“聽聞天鬆道長上次在衡山被人砍了一刀,不知如今傷勢如何?晚輩略通岐黃之術,也不知能否幫上師叔。”
天鬆臉色頓黑,他受傷是去年八月之事,如今都一年多了,他的傷哪能沒好?那次他一着不慎,險些被田伯光殺死,一直是心中痛處。後來傷好之後,想要前去報仇,卻聽到田伯光已經死了,而且好像是眼前之人所殺,只得作罷。如今他聽對方說到此事,臉上哪能掛得住,大怒道:“小子好膽!吃道爺一劍!”他脾氣暴躁,也不顧嶽不羣在前,直接拔劍刺向嶽方興。
嶽不羣臉上紫氣一閃而過,卻未動手。他知道兒子武藝,當然不會擔心。
果然,嶽方興劍都未拔,只是手指輕輕一彈,便阻住了天鬆道長的長劍。場中頓時響起了幾聲“咔嚓”、“哐當”之音,卻是一招之下,對方長劍已然寸寸斷裂,掉落在地。嶽方興早就從思過崖洞中洞熟悉了泰山派的招式,對其瞭如指掌,這一下截住對方去勢,又用上了彈指訣的震勁,面對內力遠不如他的天鬆道長,一招便已敗敵。周圍之人一陣驚愕,頓時寂靜無聲。
“好哇!你華山派憑功夫欺負起我泰山來了!”天鬆道長一招落敗,頓時哇哇大叫。其實他心中着實震驚,沒料到這小輩年紀輕輕,功力卻如此深厚,竟似勝過了掌門師兄。
“師弟,回去!”一個聲音斥道,正是泰山派掌門天門道長,他見天鬆在此糾纏不休,急忙將他喝下。隨後誇讚了幾句嶽方興武藝,又向嶽不羣拱手行禮,不住賠罪。
嶽不羣養氣功夫極深,自然不會在意,將此輕輕揭過。
天門道長寒暄了一陣,說道:“嶽師兄,方證大師正在召集衆人議事,你我同去如何?”
嶽不羣道:“正該如此!”說着讓甯中則安置華山衆人,他則帶着嶽方興一通前去。
天門見此,也沒說什麼。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從剛纔那一手中看得出嶽方興武功極爲不凡,當然有資格與會。
嶽方興等人到的大雄寶殿,就見方證、沖虛、左冷禪、解風、震山子、餘滄海、莫大等人都已到齊,看樣子正在議事。嶽方興見得莫大,心中更是暗怒:也不知莫大有沒有向原書中一樣向令狐沖承諾守護恆山衆人,若真有承諾,此人可當真是無信無義之人!按腳程來算,這些時間恆山派衆人還未到的恆山,更別說有時間讓他趕到少林了。
嶽不羣進得大殿,急忙向衆人賠罪。因爲令狐沖之事,他少不得要低頭折腰,自己主動點總比別人發難強,也能讓人更有好感。
好在這些人都是一派掌門,甚有氣度,不但沒有怪罪,反而不斷勸慰,說是令狐沖自甘墮落云云,讓嶽不羣不要太過自責。
嶽方興在一旁聽着,見這些人雖然表面說的很好,話裡話外卻將令狐沖已經打成了邪魔外道一類,又坐定了他脫離華山派之事。他心中有氣,卻不和這些人爭辯,這時候爲令狐沖說話,父親的苦心可就白費了,說不定還會起到反效果。
衆人寒暄一番,又各自落座,商議如何應對此次一干邪魔圍攻少林寺之事。
少林方丈方證大師首先言道:“只因蔽寺之事,擾的江湖大動干戈,還讓各位不遠千里趕來救援,老衲在此謝過!”
衆人連稱不敢,武當掌門沖虛道長道:“方證大師莫要如此,我等正道各派同氣連枝,斷不會坐視那些邪魔外道如此猖獗!”
衆人齊聲附和,表示義不容辭云云,方證大師滿臉笑意,向衆人致謝。
眼看衆人聲音稍低,嶽方興朗聲道:“聽聞沖虛道長當日在武當山下對我師兄多有勸阻,我華山感激不盡,來日必有所報!”說話之間,已拉上了武當派,說明武當派有意接納令狐沖重回正道。
在場之人還是首次聽聞此事,略感驚訝,也不計較一個小輩搶話,紛紛向沖虛詢問。至於嶽方興所說報答之類,他們也並未在意,想他不過一介小輩,又怎麼能幫上正道兩大門派之一的武當派掌門。
沖虛道長沒料到嶽方興竟然在此將事情提了出來,臉色略有尷尬,卻一閃而逝,說道:“令狐少俠劍法驚人,盡得風老前輩真傳,老道差了一招,不幸落敗。”他身爲正道領袖之一,雖然不會主動宣揚自己落敗之事,但有人詢問也不會隱瞞。
衆人聞言大吃一驚,沒想到令狐沖劍法竟然如此之高,連正道三大高手之一的沖虛道長都自承不如。如此說來,天下又有何人能制?想起令狐沖是華山派弟子,不由連連看向嶽不羣和嶽方興,不知在揣摩些什麼。
嶽不羣起身說道:“沖虛道長過謙了,想那逆徒不過學了幾手微末本領,又怎能在道長面前班門弄斧。”
沖虛道長搖了搖頭,閉口不答,顯然不願提起此事。
衆人不知內情,見此卻不便多問,正要岔開話題,忽然一人說道:“嶽少俠能知道此事,想必是見過那令狐沖了?”聽聲音正是餘滄海,他在爭奪《辟邪劍譜》時又折損了一些弟子,自身也受了傷,自然對陷害他的嶽方興一直心中恨恨,如今得到機會,立即出言發難。
嶽方興早就料到有人會因此發難,也不動怒,高聲道:“我昨日一番苦勸,雖然說出了那魔教妖女被釋之事,但無奈那些邪魔外道卻不肯相信。我師兄不過一年輕小子,哪能壓得住那些人,如今被他們挾持,也不得不前來少林。”話裡話外都是爲令狐沖開脫,不管他們信與不信,以後都是令狐沖重回正道的理由。
餘滄海還要再說,卻聽方證大師道:“此事卻是老衲孟浪了,若非本寺囚禁了那魔教妖女,也不會惹來這麼多風波。如今多說無益,我等還是商議如何退敵爲要。”他見這些人說了半天,仍然沒有提到如何幫助少林退敵之事,是以說道。
左冷禪道:“方證大師所言甚是,前事如何暫且不論,如今那些邪魔外道正在華山棄徒令狐沖帶領下前來少林,我等還是商議如何退敵爲要。”
方證大師迅速接過話頭,說道:“素聞左掌門足智多謀,不知可有妙計?老衲在此先行謝過!”
左冷禪心道:你少林一向躲在五嶽劍派和魔教相爭之後,這次卻捅了個大簍子,如今還不得求助於我。他心下得意,說道:“我看對方人多勢衆,我等不如退出少林寺,暫避鋒芒,然後再打他們一個伏擊,一鼓殲之。”
他這計策聽着極妙,其實卻用心不良。少林寺若真的還未開打,便主動棄寺,豈不大大墮了氣勢,以後還如何統領正道?而且那些人上了少室山,安知不會拆屋破廟,甚至一把火把少林給燒了?那樣少林還如何能在江湖上立足?左冷禪拿定方證不會採納此策,才如此說道。其餘人聽得此策,也是暗暗發笑。
孰料他話音方落,方證大師就道:“左掌門此策甚妙,老衲枯坐小廟,不堪重任,不如此事就由左掌門統領如何?”
左冷禪聽到這話,驚愕不已,場中其餘人等也極爲驚訝:你少林遇難,我們大家是來助拳的,難道還能喧賓奪主?再說你方證大師是正道最富盛名的高手,統領衆人合情合理,怎麼說不堪重任,讓左冷禪擔當?
不過左冷禪身爲正道三大高手之一,又是五嶽盟主,多年來一直和魔教廝殺,確實是統領衆人的好人選。如今有方證大師力推,其他人確實也無話可說。沒看連方證大師都說不堪重任嗎?你要是站出來,豈不是說勝過了方證大師和左冷禪?連沖虛道長也不敢如此啊!
左冷禪雖然驚愕,但他畢竟是一代梟雄,思慮得失後迅速有了決斷,此事雖險,卻是提高自己和嵩山派名望的好機會。因此也不推辭,就此答應下來,和衆人商議完善細節。
嶽方興冷眼旁觀,這方證大師真不愧老謀深算,本是少林和那些邪魔外道的爭端,他卻一下把左冷禪推向前臺,這樣嵩山派甚至五嶽劍派也不得不出死力了。而且這老和尚答應的如此之快,說不定早就讓少林寺的人收拾好東西了,不然現在豈能來得及?不過此事主要還是少林和嵩山派的鬥法,他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並不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