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樹林,又向前行了數裡,在密林中停了下來。嶽方興走了這麼遠,再也支撐不住,倒地不起。他這次不僅背後受人雙掌,前面還受到那白熊臨死一擊,可以說傷上加傷,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若非平一指的傷藥,哪裡還能動彈!
曲非煙見此,焦急道:“大哥哥,我來給你療傷!”
嶽方興昏昏沉沉,還未來得及阻止,曲非煙已將真氣度了過來。他身體受這股陰柔的真氣一驚,略微清醒,急忙按照《辟邪劍譜》的路線運轉起來。
嶽方興受到兩次重擊,傷勢着實沉重,不僅前胸後背、五臟六腑都疼痛難忍,體內真氣也異常混亂,只是被鎮心理氣丸強壓下去。這下曲非煙的陰柔真氣渡來,他強撐着運轉,卻還是和散亂的陽剛真氣衝撞起來,頓時引動了體內傷勢。
“哇”的一聲,嶽方興吐出一口淤血,裡面夾雜着血塊,細看還有一些破碎的內臟。
曲非煙嚇了一跳,急忙停了下來,收回自身真氣。
吐出這口淤血,嶽方興反而好受了許多,趁機收束真氣,運轉一週,不復方纔亂糟糟的情況。
不過單是如此,還是遠遠不夠,嶽方興對此心知肚明。他能在中掌之後與白熊大戰,還多虧他混元功內外兼修,特別是近兩年在海底壓力下苦練,筋骨結實許多,易筋鍛骨章也接近大成。但他到底不是修煉外家功夫的,在受到白熊臨死一擊後,還是無法再支撐下去。
嶽方興打起精神,勉強收束真氣,又運轉幾個周天,知道自己這傷勢不是一時能好。想起那計無施,也不知華山衆人如何?他睜開雙眼,向曲非煙道:“你去……告訴我爹孃,就說我……覓地養傷。記住……一路小心,而且……悄悄的,不要……告訴他人。”如今華山派內部有嵩山派的奸細,可不能讓左冷禪知道了。
曲非煙道:“那大哥哥你怎麼辦?”她見嶽方興傷勢如此之重,連說話都困難,當然不願離去。
嶽方興指着前方一塊大石,說道:“你……扶我……到那後面。”見她仍是一臉擔心,說道:“放下……不會……有人過來。”方纔路上,兩人經過一條溪流時,嶽方興特意吩咐曲非煙扶着他走了一段,消除痕跡,之後兩人又多次變換路線,想來縱有人來追,也難以尋到。
曲非煙仍不放心,不過卻拗不過他,又被嶽方興勸說要她找嶽不羣爲他療傷,只得領命而去。
嶽方興依偎在大石背後,不住運功,平復自身傷勢。這次受傷可當真嚴重,也不知何時能夠痊癒。
過了一會兒,嶽方興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了腳步聲,而且頗爲沉重,不像是曲非煙所發。嶽方興不知來人是誰,又難以動彈,只得屏住呼吸,希望能隱瞞過去。
不過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知道他在大石後,直衝這邊而來。
眼看就到身後,嶽方興抹去嘴角血跡,強提口氣,猛地站起身來。
那人見前方猛然出現一人,嚇了一跳,縱躍後退。
此時已近黃昏,嶽方興透過密林中透入的光線,認出來人是那被他嚇走的用槍之人,也不知他如何尋到這裡。暗想:這人雖然剛被我嚇得落荒而逃,但武功卻着實不弱,至少也是準一流好手,憑藉我此時狀態,斷難與他相鬥。
他心下沉重,面上卻不動聲色,微露笑意,緩聲說道:“這位兄臺到此,不知有何貴幹?”他身受重傷,雖然略微恢復了一些,但說話也很吃力,只得降低語速,免得讓此人看出。
那人也認出了嶽方興,雖然心下有些準備,還是吃了一驚。見他站着似乎完好無損,更是驚疑不定。不過他站了一會兒,見嶽方興身靠大石,既不出手,也不向前,腦筋一轉,嘿嘿笑道:“嶽公子,你武功高強,我是極爲佩服的。不過殺我數位兄弟,總要給個說法吧?”話雖如此,他卻不敢上前,顯然還心有忌憚。
嶽方興目光溫潤,輕輕說道:“那兄臺要何說法呢?”
那人冷笑一聲,說道:“平神醫的療傷聖藥和行醫手札,想必是你拿去了吧,識相的早點交出來,免得傷了和氣!”
嶽方興故作訝異,說道:“哦?這話從何說起?”他聽到這人的話,想起曲非煙包起來的一大堆東西,其中就有幾本書冊,想必是那些東西引得這人追了過來。
這用槍之人得意一笑,敘說起來。當日五霸岡聚會時,平一指在又爲令狐沖把脈治病,卻苦思不得其法,竟而因此過逝。那時這人就在一旁,想起平一指“醫一人殺一人”的名頭,想來隨身帶的傷藥不少。趁人不注意,從平一指身上摸出幾個瓶瓶罐罐,此外還有幾本書冊。他以爲是一些醫書之類的,也不甚在意。誰知打開一看,卻是平一指的行醫手札,還有一些藥方之類,頓時大喜過望。若是能從中學到平一指的半分本事,他以後也能在江湖上橫着走了,當下小心收藏起來。
他以爲此事機密,卻沒料到全落到一個同伴眼裡,下得五霸岡後便威脅他交出所得。幾次勒索,他手裡的東西竟然還不到一半,傷藥更是全被人得了去。他本想着以後找機會奪回,沒料到路上遇到了任盈盈和令狐沖在一起,一羣人全被髮配荒島,然後路上又遇到嶽方興,大戰一場。這位同伴斃命,他也被嚇得落荒而逃。
逃了不遠,這人略微清醒,想起嶽方興那時已經中了一掌,又還有白熊等人,定然沒法追他,就停了下來。不過他膽子小的很,也沒敢回去,直到見四處奔逃之人,攔下詢問才知道結果,也知道了那位同伴已經身死,就準備悄悄回去,準備摸回傷藥和手札。路上聞到他在那手札上塗上的氣味,又看道有人經過的蹤跡,驚疑不定。他到了那爭鬥之地,在同伴身上沒有找到。思慮再三,還是順着跟了過來,看看是否有機會取回。
不知不覺,這人竟然說了大半天,他膽子雖小,口才卻佳,敘述的活靈活現,甚至將他和那同伴勾心鬥角鬥智鬥勇的事也說了出來。
這人敘說了一大通,說到得意處,仰天長笑,卻突然感覺入目一片昏暗,似乎已經入夜,頓時察覺不對。急退幾步,狠咬舌尖,大喝道:“什麼妖法!”他被嶽方興以移魂大法嚇跑,一直心有餘悸,這時見自己不知不覺間說了這麼長時間,還以爲又中了嶽方興的妖法。
嶽方興方纔一直調動殘餘真氣,潛運移魂大法引導這人,不過到底重傷之下功力不足,被對方掙脫開來。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移魂大法被破,嶽方興頓時受到反噬,反過來加重了自身傷勢,神色也萎靡下來,再也支撐不住,身子軟倒石上。
那人見到嶽方興自己倒下,心中大喜,卻還是緩緩上前。他兩次中招,心下謹慎之極,擔心這又是嶽方興的詭計。
其實嶽方興哪裡還能動彈,眼看這人越來越近,也無法可想。但他仍是微笑看向這人,讓他更加驚疑不定。
眼看這人越來越近,嶽方興正絕望間,忽然耳邊聽到一聲長嘯,若隱若現,迅速變得清晰可聞,眨眼已至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