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佛堂,猙獰的怒吼,感受着金蓮上蓬勃而起的巨大怨念,嶽宇苦笑着,似乎自己一不小心引動了一個蓋世兇靈。
“你可知,自己身邊熟悉的僧人一個一個在身旁倒下,鮮血染紅了袈裟,浸染了大殿,血流成河,到處是痛苦的呻吟,那種感覺是多麼讓人痛苦麼。”
“你可知,自己信奉的諸佛上面也沾染了他們虔誠的鮮血,血痕金身,斷肢佛陀,他們爲什麼依舊高高在上,絲毫都不憐憫他們的信徒,這是多讓人撕心裂肺麼。”
“你可知,在這寂寞佛堂內,看着自己原本親近的小徒弟們慢慢餓死,餓極了,甚至開始撓牆,開始嚼木頭,卻絲毫都不動這佛龕前的貢品,餓死前,也沒怨過絲毫,你可知道看着這一切,這是多讓人憤怒如魔麼。”
......
聽着金色蓮花傳來的怒吼,一時間嶽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似乎看到了一個僧人痛苦萬分,撕心裂肺,癲狂入魔的樣子。
可金色蓮花的怒吼卻沒有停,他的語調變得極其不甘,就像是被最親最愛的人拋棄的孩子一般,聲音讓人心碎。
“我曾日夜梵唱,不爲參悟,只求度化世人。”
“我曾佛前叩首,不爲超脫,只求人間溫暖。”
“我曾匍匐佛堂,不爲朝佛,只求徒兒安康。”
“我曾懺悔過往,不爲來生,只求逝者輪迴。”
“可佛呢?佛,你在哪裡?!”
“世人紛爭,僧尼血流成河,你在哪裡?”
“枯守佛堂,幼僧餓死也未敢動你半分祭品,甚至死後,還化爲最骯髒的髏鬼,這時候你又在哪裡?”
“佛啊,你在哪裡!”
......
金色蓮花的怒吼漸漸停止,似乎已經控制住了表情,隱隱中它幽幽的看向了嶽宇,冷徹心骨的聲音傳來。
“這天這地,大劫將至,生死茫茫,神佛腐朽,無力迴天。”
“如若沉淪,便能改變這一切,我寧願墮落阿鼻血海,永不超脫”
“自此,我不在信佛。”
隱隱間
,原本的金色蓮花上面已經泛起了濃濃的黑光,濃濃的黑暗似乎可以吸引一切光。
看着這黑色蓮花,嶽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種痛苦足以將人逼成瘋魔,或者這個世界真的是不瘋魔,不成活吧。
“他們後悔過麼?”
這是嶽宇的話,極其鄭重的問向泛黑的蓮花。
“他們?”
蓮花重複着呢喃了一遍,似乎有些迷茫。
“是的,他們。”
彷彿是被觸怒了一般,蓮花猛的大吼了起來,“他們,他們怎麼可能會不痛苦,不後悔?”
嶽宇仔細的盯着蓮花,微微搖了搖頭,說道:“真的麼?”
聽着嶽宇的話,氣氛一下子變的沉悶無比,甚至連嶽宇的呼吸聲,樓上的風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雖然不知道這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們也許會痛苦,可他們未必會後悔吧。”
終究是嶽宇打破了寂靜,看着久久不言的金蓮,淡淡說道。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是人所堅持,所沒有放棄的,他們也許痛苦,他們卻未必會後悔。”
金蓮聽着嶽宇的話,似乎想要反駁什麼,但不知爲何卻住了口。
“你說神佛,可他們那些犧牲的人,他們慷慨赴死,真的是爲了神佛麼?”
“真正讓他們堅守,恐怕是他們自己的信念吧,佛在心中,吾心即佛,與神通無關,如果心存善念,何人又不是佛?”
嶽宇緩緩說着,他的聲音緩緩加重,也越發的堅定,“至少他們已經超脫了他們自己,可只有你,還在一個人怨恨着自己,怨恨着神佛,自己化成的牢,將自己苦苦困守着數百年。”
“他們超脫了自己麼?”
金蓮終於是忍不住,有些不敢確信的問道。
“這世界上,神佛也度化不了人心,能夠給自己超脫的終究只有自己,能困住自己的人也只有自己。”
“他們,怕是從未怨恨過你吧,不然又怎麼可能陪你一起去死。”
“也許,他們知道你會自己幽禁自己數百年,會失望也會心痛吧。”
“放不下的,其實只有你自己,不是麼?”
嶽宇感受着眼前開始顫抖的金蓮,繼續開口道。
“也許吧。”
金蓮顫抖着,他不是不知道這些,但是他一直沉浸在自責與痛苦中,用心與靈魂給自己化成了勞,永世不得超脫的牢。
“不是也許,這是事實,他們自然會知道你的苦衷,他們未曾怨恨,你又何必痛苦?生死事,短短百年,如煙塵,皮囊不過外相,靈魂得到超脫,是涅槃而非死啊。”
“他們現在,也許會在某個不知名的天空靜靜的看着你,爲你而禱告,你又何必畫地爲牢,當前的仇,因果輪迴,時間會判決這一切,惡果終有惡報。”
聽到嶽宇的話,金蓮最後一個心結也緩緩解開,他本來就不是真正的怨靈魔物,不然又怎麼會和嶽宇說這麼長時間的話?
“謝謝你,施主。”
已經恢復金黃色的蓮花裡的話語開始便的慈祥,似乎是一個老僧人的聲音。
“客氣了,前輩。”
嶽宇看着金蓮,隱隱看到一個老僧正在對着稽首行禮。
“還好有施主解脫,不然貧僧恐怕真的會沉浸心魔,乃至釀成大錯。”
金色蓮花幽幽的說了一句,接着蓮座微微浮起,偏向天空,“施主,相見即使有緣,貧僧也該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了,就此別過,有緣必能再見,另外佛龕下有幾樣東西,也許施主會用的到。”
看着轉瞬消失的金色蓮座,嶽宇有一種恍然若夢的感覺,不知爲何,他有種直覺,自己和這蓮座必然還有再見之日。
心中感概萬千的嶽宇,突然想到自己還不知道這老僧究竟是誰,難道真的是地禪大師?或者是其他的高僧大德。
或許自己今天會遇到這金色蓮座,恐怕也是在某些人的算計之中吧,嶽宇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即便是天意,也未必比人意要高貴多少。
不過嶽宇並沒有沉浸在這種情緒裡多久,因爲他早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上神佛無力,唯一能相信的就是自己,就是自己的心,想要改變一切,真正需要的還是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