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之四(上)
幽暗天幕下,長約百丈的無帆飛舟,悄然推進,橫渡迷離星空。(..)
飛舟本身的推進了無聲息,可是呈三層階梯狀的船頭上,卻是人聲鼎沸,來自大小世界的各路修士,對飛舟之外的無邊星空指指點點,或興奮或期待或緊張或迷茫。
此時,站在船頭的嚮導,成爲了很多人眼中的焦點:
“諸位,這就是西天極邊界,當然,這個邊界,還只是暫時的。據可靠消息,用不了十年,就會有新的世界加入進來,成爲真界的拼圖,諸位那時再致心情或將大有不同。”
嚮導講得聲情並茂,可正是這種語句,勾動了船上大多數人的心思。
他們都是意欲前往域外,探險修行的修士,其中的一半以上,也是聽聞了又有新界併入的消息,專門過來,碰一碰運氣。
很多不自覺扭頭,打量周圍同船之人。
未來十年,大概不少人會成爲同伴,也有很大機會,將是生死仇敵。
飛舟上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嚮導只做不知,繼續引導衆修士的注意力:
“諸位請擡頭,左手邊……”
人們都遙遙只見那邊區域完全不見星辰閃爍,仔細觀察,又有一種灰茫顏色,微微扭曲,與周邊星空產生了不太明顯的區分。
就像是一隻死氣沉沉的眼珠。
嚮導嗓音下沉:
“那裡就是真界最大的‘天隙’,大名鼎鼎的‘永淪鬼眼’了。”
此言一出,諸修士都是低譁。
誰能想到,那片虛無星空之後,就是此界最可怖的絕地——通向永淪之地的裂隙。
據說一旦進入,任地仙神主,也休想全身而退。
“這麼近!”
“會不會被吸進去?”
“邊界也太模糊了!”
“,一個不慎,豈不就要折在裡面?”
見激起了客人的情緒,嚮導心下暗爽,面上卻是做安撫狀:
“諸位也不必太在意,別鬼眼’近在咫尺,其實若不得其法,以我們當前所乘飛舟的速度,至少也要四五年時光,還要穿過三四道虛空屏障……這麼說吧,只要諸位不是抱着挑戰餘祖佈設虛空封禁的心思而來,恐怕這輩子也沾不上邊。”
“竟然有餘祖佈下的……”
這話出了半截,後面又啞了,想來也知道自己說了廢話。
嚮導卻是揪着話頭往下捋:
“不錯,當年餘祖爲真界安危,施展無上神通,將此裂隙挪移到西天之極,又怎麼可能不設上封禁?這幾劫來,諸星諸界羣聚而至,西天極的邊界也在不斷擴張,但這‘永淪鬼眼’永遠都在西天極的最外沿,說它是真正的西天極,也不爲過。”
何等神通啊!
有人這樣感慨,一時船頭附和者無數。
就在讚歎之聲中,飛舟行駛至一處停泊點,有一批人下船,或獨身,或結伴,就此遁入虛空深處,去尋自家的運氣和機緣。
其中有兩人,不緊不慢下船,憑虛而立,觀照周邊虛空環境,一時都是無言。
良久,方有一人低聲道:“以前只知他自闢天地,意通道境,幾有變化一界之能,如今遙觀其虛空封禁之術,亦是蔚爲大觀。真界有此人在,當真可立於不敗之地。”
同伴則是冷笑:“天不生餘祖,萬古如長夜……自高自大,亦是可觀。”
“慎言!此雖非他本名,然而億兆生民念頌,亦有神化通靈之妙,不可讓他動了感應!”
“……是我大意了。”
“不怪你,你在聖界,也是一時之傑。如今不行堂堂之事,卻要隨我到這邊打探消息,憋悶也是正常。”
說話之人,身形瘦長,面相樸實溫和,便如一個好脾氣的教書先生。
他身邊那位,則要英俊許多,頷下蓄了短鬚,嘴脣微抿,頗有傲色。
此二人,前者名爲俞克;後者名爲車渠,卻與船上其他人身份都有不同,非是真界之人,而是昭軒聖界有名的強者。
俞克喟然道:“記得多年以前,我方曾與此界接觸交戰,卻又因種種變故,無疾而終,不想數劫之後,再臨此間,已是面目全非。”
車渠冷笑:“那位打得一手好補丁。”
俞克知道,車渠對餘慈的偏見,一時片刻難以消除,也不多說,一笑引開話題:
“說起面目,我界中人與此界相似之處頗多,法理哲思,尤其如此。最妙之處,則在於此間天地法則體系,吞吐變化,交映寰宇,內外混同。比之當前,可要容易太多。”
車渠見周圍已無他人,便哈哈一笑:
“如此最好,待他日舉界而來,便是雷霆萬鈞,再拿什麼抵擋。”
域外域外,似無界限,然而三十六天,法度森嚴,哪有你說的這麼容易!
這些話,俞克是不會講來惹人厭的。
此番入界,選派人員,讓他與車渠搭檔,正是一緩一急,彼此制衡。
他輩份雖尊,很多時候話不投機,說也無用,都要留到回返昭軒聖界之後,再由人評斷。
此時,他只微微一笑:
“既然來到西天極,那永淪鬼眼,不可不觀。”
車渠嘿然道:“我也要,那位的虛空神通,究竟怎樣。”
二人達成共識,又都是修爲通神,早一圈虛空封禁的部分奧妙,便遁跡而入,只半個多時辰,便穿透第一層虛空屏障,眼前卻是日夜交錯,天地倒顛,哪還是渾茫星空,分明見得陽光普照,鳥語花香。
“果然。”
俞克緩緩點頭:“怪不得那嚮導說,不得其法,需要耗掉四五年時光,原來是挪移了一處甚至多處世界在此,層巒疊嶂,若要觀睹永淪之地,也不是那麼容易。”
“這有何難?”
車渠瞳放異光,切過虛空,隱約得見多具薄膜弧線,口中道:“只要出離這諸多世界,自然有捷徑可行……哦,這裡倒是還有人煙。”
二人都注意到,此方世界,生機盎然,多有城郭棋佈,亦有修士往來,竟是一處繁華之地。
而就在他們懸立虛空之下,一處斷崖之上,便有人在,且煞是有趣。
斷崖邊上,有一位黃衫女子臨崖而坐,手持釣竿,絲絛垂下,在雲霧間飄蕩。
而在她背後,卻是兩個幼齡稚女,一着綵衣,一着素衫,腦袋抵在一起,擺弄地上劃好的棋盤。
棋盤上,棋子五顏六色,卻全擺在一方,另一邊空空蕩蕩。
兩個小姑娘嘀嘀咕咕,左右調整,都不滿意,最終爭執起來。
素衫女童脾氣不小,佔了壓倒性優勢,連拍綵衣女童腦殼:
“笨蛋,笨蛋,教你的都忘了,不要死守啊!不指望你以攻代守,攻守兼備都做不到嗎?”
綵衣女童完全落在下風,抱着腦袋不敢反抗,最終忍不住嚷道:
“小九你評理,她又欺負我!”
黃衫女子頭也不回,只嘆了口氣:
“火燒眉毛,哪有什麼道理好講……它們又來了!”
話音未落,地上棋盤,另一邊空白處,忽有無數猙獰醜陋的身影顯化,對着那些排列的五色棋子衝殺過去。
半夜偷更一章,諸位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