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塘街是一處繁華所在,古色古香。中間是山塘河,山塘街則緊傍河的北側,通過一座座石橋與另一側的街道連接。山塘街上店鋪、住家鱗次櫛比,站在街上,能看到船在河中行走,賣花姑娘拎着籃子踩着輕快的步子走街串巷。怪不得樊敏儀一口咬定文韶光是個有才又有財的人,能在這裡有棟大宅子自然是非富即貴。
“文韶光的房子就在這裡。”盧局長派人在這裡盯了幾天,終於發現了文韶光的蛛絲馬跡。
“文韶光一連兩天晚上都是在這過的,我猜可能又是在鼓搗什麼東西。”
“這個人心狠手辣,不會放過肖琴和肖宇的,不過從他之前的表現,對肖琴似乎還有點慈悲之心,他下一個目標應該還是肖宇,盧兄,不妨放點風聲出去,我有準確的消息,黃三的人四處在打聽肖宇的下落。”
蘇三聽着兩人說話,目光投向河道上,往來船隻有運送溫室培育的茉莉花梔子花北上的,雖然船上捂的嚴嚴實實,她還是聞到馥郁的花香,蘇三深深地吸口氣,任花香在心中盪漾,漸漸沖淡些許不快——用一個小孩子做誘餌是有點過分的。
很快,文韶光從黃三那裡得到消息,肖宇因爲目睹母親被炸飛,心理嚴重受傷,目前正在教會醫院接受治療,由警察保護。
“哼,一個漢奸崽子竟然能出動警察。”
文韶光氣憤地一拳頭砸在桌子上,桌上酒杯裡的酒被震的搖晃出來,黃三急忙勸說:“老大息怒息怒。兄弟就是拼去這條老命也一定爲你報仇。”
“不用,老黃,咱們能從槍林彈雨出來不容易,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能愧對兄弟,你只幫我打探消息,有天我真出事了也不會連累你太多。”
黃三嘆口氣:“真是想不到,這肖家在城裡名聲那麼好,背後卻是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都是中國人,你我兄弟在前線奮勇殺敵,這些漢奸作惡不說還能買個好名聲,真氣人。”
“所以我們抗戰才用了那麼多年,漢奸太多了。”文韶光嘆口氣,斟上一杯酒道,“這杯酒敬我們那些犧牲在野人山密支那的兄弟們。”
說着將酒潑在地上。
黃三也如他一樣將酒潑在地上。接着兩人繼續對飲起來。
文韶光的酒量並不大,喝幾杯就醉了,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燕子!燕子!我對不起你啊!”
黃三這個糙漢子聽他哭的傷心也忍不住恨恨地擦了一把眼睛,拍拍他的肩膀,向着月亮舉起酒杯:“燕子妹子,我沒見過你,可我早就聽過你,知道你和我們文老大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兒。文老大爲了國家上戰場,你卻被人謀害了。我黃三作證,文老大一直在想着你念着你,你若有在天之靈,就保佑文老大能夠順利報仇!”
兩個人酒到酣處,平時敏銳的感覺也漸漸麻木,都沒看到迴廊處人影一閃,正是那個袍哥的三爺。
林玉英爲了演的更像探視病人,手裡特意捧上一簇花走進教會醫院。
文韶光告訴她說那個孩子應該在後面的單人病房。因此當一個護士走過來問她找誰的時候,她靈機一動編造一個最常見的姓氏。
“哦,我是來看張家小少爺的。”
“可是一品齋的那個張家?”
這家醫院成立於清末,在本地非常有名,能住單人病房的自然都是有錢人。
林玉英急忙點點頭:“對就是那個張家小少爺。”
護士臉色立馬緩和了,指着前方的走廊說:“呶,往那邊走就是兒科單人病房。”
林玉英擡腿就要走,護士急忙拉住她小聲道:“不過要小心哦,那邊有好幾個警察守着呢。”
“啊?怎麼還有警察?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林玉英裝作大吃一驚的樣子瞪大眼睛。
護士看看左右無人,在她耳邊說道:“是肖家,肖氏醫院的肖家小少爺在那住呢,好像肖家纏上了什麼官司,哎,反正和咱們都沒關係,你繞着走便是了。”
林玉英到過謝,走向那道走廊。她在走廊走了一圈,發現一間病房門口坐着兩個人,這兩個人身着黑色中山裝,百無聊賴的樣子,林玉英斷定這應該就是肖家小少爺的病房。
她趁人不注意,悄悄進入走廊盡頭的衛生間,進去後將手裡的捧花扔進垃圾桶,迅速從包裡掏出一件外套披上,又戴上一頂帽子,照照鏡子,確定和剛纔打扮不同,這才拉開門大搖大擺從那倆中山裝男子身邊走過去。
這天晚間,林玉英換上一身護士裝戴着口罩來到教會醫院,她在院子裡轉了一圈,確定無人注意自己後,走進了醫院。
晚上醫院大廳的人並不多,她很快就在護士臺旁邊找到一個輸液架子,上面還掛着一瓶藥。林玉英急忙上前推着架子往前走。
“讓一讓,讓一讓。”一個頭發花白的清潔工戴着口罩和她擦肩而過。
清潔工推着垃圾車,裡面很多垃圾。林玉英戴着厚厚的棉紗口罩也能聞到那裡面飄出的怪味,忍不住往外讓開一些。
那間病房門口只坐着一個人,似乎有些睏倦,頭向後仰着,抵着牆壁。
林玉英深深吸口氣,將內心中的惶恐不安都壓了下去,推着輸液架子走近。
“幹什麼的?”
那人猛然驚醒,蹭地站起來,掏出口袋裡的手槍。
林玉英嚇了一跳,聲音有些發抖:“護士輸液打針。”
“怎麼晚上輸液?”
那人將信將疑地看着林玉英。
林玉英推了推厚厚的眼鏡:“我只是個護士,哪知道爲什麼開藥輸液,有問題你去問醫生啊。”
那人打開門:“你進去吧。”
林玉英走進病房,小孩子臉衝裡面躺着,看不清長相。
林玉英從兜裡掏出一支藥和一個注射器,她將藥抽出後,對那小孩子說:“打針了,乖,不疼的。”
說着那就去拉小孩子的被子。
她的手被人按住了,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林玉英對吧?我們在東吳大學見過面的。”原來躺在牀上的是蘇三。
林玉英剛要掙扎,身後的警察已經一把搶下她手中的針管,同時將她的手牢牢抓住。
“讓我猜猜這是什麼藥?”
蘇三從警察手裡接過針管,一股苦杏仁味讓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文韶光好惡毒啊。”
林玉英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警察喊道:“槍聲!”
接着又是砰砰砰幾聲槍響。
林玉英這才如夢方醒,大聲喊着:“我們上當了!”
那個警察一把捂住林玉英的嘴巴,她用力掙扎着,伸出手抓向蘇三。
蘇三被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沒想到林玉英瘋了一般向蘇三身上撲去,雙手緊緊地握住蘇三手裡的注射器。
蘇三急了,喊道:“鬆開鬆開,這是劇毒物!”
林玉英雙手一用力,那玻璃針管竟然斷裂了,她的手上也滲出血液。
蘇三嚇壞了,慌亂中鬆開手。
羅隱几步衝進來,蘇三臉色蒼白,靠牆站着,林玉英則躺在地上,不住抽搐,房間裡瀰漫着濃濃的苦杏仁味。
“蘇三,蘇三。”羅隱從沒見過蘇三這麼驚恐過,急忙伸出胳膊摟住她肩頭。
“她就那麼撲過來了,我沒法躲開,針管斷了,她受了傷,就……就……”
蘇三攤開手,只見她手心之間也有兩道輕微的玻璃劃痕,差一點高濃度的*就會滲人她的血液中,生死只在一線。
羅隱用力摟住蘇三,拍拍她的背低聲安慰。
這時聽着走廊裡傳來盧局長的聲音:“那傢伙跑了,大家去碼頭!”
走廊盡頭,一輛垃圾車孤零零地停在那,剛纔推車的清潔工已經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