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柏還沒有上法庭,被羈押在華德路117號的提籃橋監獄裡。
因爲是要犯,蘇三要想見到他還得經過警察局方面的同意。
“爲了挖掘點新的題材,你不覺得輪迴轉世這種寫出來一定很有看頭嘛。”蘇三是這樣對羅隱講的。
“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寫出來會被人當發瘋吧?”羅隱不以爲然。
“哎呀,就幫個忙嘛,馬老闆那裡總催我稿子。”
蘇三關鍵時刻只能用自己報社的老闆馬萬年頂缸。
這份工作是羅隱介紹的,馬萬年是羅家世交之子,這位大少爺開報社不過是玩票而已,羅隱纔不相信他會爲出什麼選題去爲難蘇三,但助人爲樂是美德,因此現在蘇三就坐在提籃橋監獄內的一間會客室內,對面則是一臉陰沉沉的蒼柏。
“怎麼想到我來了?心怡還好吧?”
蒼柏問。
“她現在很不好,你應該知道是爲什麼。”
蘇三直截了當。
“哈哈,發作了嘛。”蒼柏眼中閃過一絲喜悅。
“畢竟相愛一場,你就忍心看她備受折磨?”
“當然忍心,黃泉路上多一個人陪我,熱熱鬧鬧,不會寂寞。”說到寂寞二字,他忽然雙手握在一起,問道:“蘇小姐你知道寂寞的滋味嗎?一個人活了那麼久,每一代都要變換一個身份換一種相貌,就像是宇宙中的一粒塵埃,永遠在空中飄蕩,不能落地。”
蘇三敏銳地意識到他話中的意思,瞟了旁邊的看守一眼低聲問:“你和玄風是一樣的人”蒼柏對蘇三竟然發現了玄風的秘密感到意外:“你竟然知道他的身份,還能活着坐在這裡,他怎麼樣了?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他急切地追問。
看來蒼柏和玄風的關係還真是不一般啊。蘇三心想現在是有求於他,略作思忖說道:“他很好,只是原來的身體被他師兄毀掉了,只能換個身體。你們是同類,還是”
她遲疑着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他是我的先祖,某代的先祖,我也不清楚那是多少代的事情。”蒼柏嘆口氣,“我不知遺傳了什麼東西,沒有任何法力卻只能一世世活着,每一代都很普通,這一世想做出一番事業,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一個活了不知多少世的人也會因爲沉淪,真是可笑。”
蘇三也不知該說什麼。
的確,他若是玄風的後裔之一,能一代代轉移身體活着,活了那麼久就該早看透了人生,可他最終卻因爲無法壓抑要成爲名導演的最後弄成這個樣子。
“幫幫金女士吧,她現在很不好,畢竟你們曾經愛過。”
蘇三懇求道。
“愛?你認爲那是愛?哈哈哈不過是各取所取罷了,蘇小姐,男女之間不過就那麼回事罷了,不要當真。她爲了永葆美麗付出點代價也是應該的,這世間沒有什麼是白來的,以生命換美貌,這單生意她不虧。”
蘇三被他玩世不恭的樣子氣壞了,猛地一拍桌子道:“你就真的忍心見她成那個樣子?”
“忍心啊,是不是渾身的肉都爛掉了,心臟也不跳了?玄風說的很對,哈哈這就是行屍走肉,她早都不是人了。”
蒼柏哈哈大笑,蘇三氣憤地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啪的一下,旁邊的看守嚇一跳,第一次見有人跑監獄打犯人來,但想到羅隱的交代只能忍住,將眼光投向地面,彷佛地上有什麼好玩的東西。
蒼柏依然在笑:“我早都不知道疼痛了,你就是給我一刀都沒用。省省力氣,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救你的好姐妹吧。她自己爲了美麗什麼都不顧的,這是代價。”
蘇三回到自己辦公室,臉上兀自氣憤難平。
她的老闆馬萬年手裡捧着一包茶葉敲開門道:“咦,不是去監獄,怎麼回來這麼早,呶,這個茶葉,你嚐嚐,正經的好東西。”
蘇三接過道了謝,馬萬年見她臉色不好,索性搬個椅子坐到她對面關心地問:“蘇小姐,臉色很差啊,是不是身體不好,那就回家休息啊,你工作我放心的,不用這麼拼。”
“沒事的馬先生,是我個人的私事,不會影響到工作。”
馬萬年點點頭:“你給我的那個關於永生和意識永存的稿子我看了,真是太震撼了,這都是真的?”
這位馬先生20多歲,本是個吃喝玩樂圖享受的小開,可偏偏長了一張純良無害如同中學生般清純的臉,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睛,總是溼漉漉的,像是受驚的小鹿,讓人不忍心欺騙他。
蘇三點點頭:“是真的,並非我編造,整件事太過匪夷所思,估計讀者也只會當成小說家言。”
馬萬年連連點頭:“不錯不錯,實在太匪夷所思,這樣吧,你把具體的地點寫下來給我,我實際走一圈,這件事真是太過震撼。”
原來整個故事,蘇三故意模糊了具體地點,也是不想給那地方住的人帶來困擾,若是青崗弄周圍的人都知道那裡鬧鬼,那一定會引出亂子的,蘇三將青崗弄14號,黛眉山三清洞都寫在紙上交給他,馬萬年接過笑道:“我對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很感興趣,真想早點到晚上,也能去見識一下。”
蘇三這一天奔波無果,站在常德公寓樓下只覺得疲憊。
從報社出來,她去百貨公司買了很多香水和清潔劑,想改善一下金女士房間內的氣味。
當然,她是嗅覺敏感,在別人聞來,那氣味並不是很大,開門時管理員就沒發現。蘇三拎着百貨公司的紙袋子剛要上樓,忽然聞到熟悉的味道,小餛飩!又是餛飩姑娘!
蘇三順着香味繞到公寓背後,那姑娘的攤子才支起來,紅紅的爐火舔着鍋底。
蘇三剛要張口喊她,卻見她忽然轉過身來,赫然是一張焦炭般的臉。
啪!蘇三嚇了一跳,紙袋子落到地上,有瓶香水正好掉到石頭上摔破一個角,香味四溢開來。
蘇三顧不得香水,急忙問:“你今天怎麼是這樣的?”
餛飩姑娘的面部幾乎是個燒焦的骷髏頭了!
一道紅光閃過,整個攤子包括那姑娘都不見了,空氣中盪漾着的餛飩香味中摻雜了香水味和肉類的焦糊氣息,這一定是有原因的!蘇三心想,這個姑娘一定是像自己傳遞信息,可是她到底想說什麼呢?
蘇三拾起袋子,將壞了的香水瓶一腳踢開,轉身又走進常德公寓。
香水瓶哐噹噹滾到了牆角。一個人走過來,拾起香水瓶,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脣角上翹,微微笑了一下,然後將軒香水瓶狠狠地砸向對面的牆,小小的玻璃瓶瞬間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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