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防患於未然,扼殺掉姐姐腦子裡的傻念頭,肖飛心裡暗想。
可是,肖飛太瞭解自己的姐姐了,她善良,她執拗,她有點死心眼,她認準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一條道走到黑也在所不惜。
怎樣才能說服她呢?
如果聽之任之,肖飛知道,在劉振海老婆的蠱惑下,按照歷史發展的軌跡,三四個月之後,姐姐就會做出那個愚蠢的舉動,自己偷偷跟着劉振海的老婆跑到那傻子家裡,逼着父母不得不同意換親。
“姐,我覺得你的想法有點過於悲觀了,相信我,咱們家在一年之內就會大變樣,蓋新房子,替哥哥娶新嫂子,都不會有任何問題。”肖飛斟酌着說道。
“對,對!肖豔,我敢對天發誓,一年後我就幫着你們家蓋新房,有了新房,你哥娶媳婦的事就容易多了。”錢光文也急急忙忙說着。
肖飛讚賞地衝他點點頭,看來,錢光文還是非常在乎姐姐的。
“你們不要哄我了,就家裡現在這個樣子,一年後能有什麼好的變化?蓋新房子,哪那麼容易的事?光文,對不起,這輩子我們不可能了,如果有下輩子,我們再繼續吧。”肖豔淚流滿面地說。
錢光文苦惱地看看肖飛。
他有點一籌莫展。
肖飛還算淡定。
肖豔還在說着:“弟你還要上學,媽媽身體不好,還得花錢買藥,今年年景又這麼差,家裡已經欠了好多錢了,我看不到任何情況變好的趨勢。哥今年都24了,村裡像他這麼大的,孩子都滿地跑了,一年年的往後拖,那爸媽啥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啊?”
農村人結婚早,很多人十六七、十七八就結了婚,二十出頭如果終身大事還沒定下,那就算是大齡青年了,很有剩下的危險。
像肖陽這樣24歲的單身大小夥子,娶媳婦已經變成個老大難的問題。
肖飛知道,父母一直爲這個事犯愁。
肖豔看在眼裡,也替父母急在心裡。
所以,她纔會不管不顧的要用自己給哥哥換個媳婦。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懂事的肖豔一直很想幫父母解決這個難題。
在農村,換親這樣的事情還是很常見的。
尤其是在老少邊窮的地方,更是時常發生。
沙窩窩裡的西里村土地貧瘠,村民經濟狀況普遍不好,村裡的小夥子想娶媳婦也要比其他富裕地方難上很多。
就肖飛知道的,村裡已經有十幾個男青年是靠家裡的姐姐或者妹妹換親才把媳婦娶回了家。
不換怎麼辦?
難道眼看着自己兒子娶不上媳婦,打一輩子光棍,甚至是斷子絕孫當絕戶頭嗎?
或許在肖豔的心裡,把給哥哥換個媳婦當成了她天然的責任。
肖飛嘆了口氣,對着姐姐伸出一根手指頭,很堅決地說:“姐,就一年,你再等一年,如果咱家境況還是沒變好,到那時候也不遲,對不對?”
“我,我不能讓光文爲難,他家日子也不好過,我不能拖他後腿。”姐看一眼錢光文,低頭說道。
她以爲,肖飛的打算就是讓錢光文想法子。
卻不知道,肖飛是想在一年的時間裡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家庭困境。
“肖豔,這不是誰拖累誰的事,我愛你,我想跟你過一輩子,我不能眼睜睜看你跳進苦海苦哈哈的一輩子,爲了你,我苦點累點算個啥,不過是趁年輕,多掏點力氣,賺錢的法子還是很多的,這兩年我做生意攢了一萬多塊了,我看這兩年豬肉價格一直很高,擴大了養豬規模,現在我養的七八十多頭豬已經長到六七十斤了,再過兩三個月就能出欄,到那時,我就有錢了,我幫你們家蓋房子,幫你哥找媳婦,你要相信我,我說到做到!”錢光文咬咬牙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誠意。
但肖飛知道,錢光文這次養豬沒賺到錢,甚至還賠了。
95、96年的時候,豬肉價格瘋漲,從兩三塊一下漲到了七八元一斤。
可到了96年的下半年,豬肉價格就出現了跳水的情況,跌得厲害,好多生豬養殖戶都賠慘了。
想必上輩子的時候,錢光文也如此給姐姐許諾過。
所以,劉振海的老婆雖然花言巧語百般誘騙,姐姐也是一直到96年的11月份才下定了決心。
現在是7月10號。
距離十一月正經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
肖飛算了一下,覺得自己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足可以賺到一大筆稿費,到時足可以掌控局勢了。
“真的嗎?”肖豔停止了啜泣,眼裡泛起一絲希望。
“當然是真的。”錢光文說。
他給肖豔算了筆賬,只要自己這批肉豬能夠順利出欄,就至少能賺到四五萬元。
四五萬元,在96年的h省農村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的鉅款。
錢光文說,蓋一座明三暗五的新房子最多不過才花兩萬多點罷了。
到那時,如果肖陽在本地娶不到合適的,錢光文還許諾跟肖陽一塊到貴州山區去幫他領一個。
雖然西里村已經夠窮了,但貴州山區不少地方生活更加困苦,那裡的女人都把走出大山,嫁到平原地區作爲自己追求的目標。
從那兒帶個媳婦,按90年代的行情,不過才5、6千塊。
“欠你家那麼多錢,我家還不起,怎麼辦?”肖豔擦了下眼睛說道。
“不用還,本來說的就是幫你家的。”錢光文說。
“那怎麼好意思。”肖豔問這話的原本目的就是想讓錢光文免掉自家的債務,可錢光文真這麼說了,她又感到不好意思了。
“嗐!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了,那都是我應該做的,是我的責任。”錢光文一揮手,表現得十分的大氣。
這讓肖飛對錢光文的好感更增加了不少。
如果讓他自己勸肖豔,肖飛還真沒把握能勸服她。
肖豔恐怕怎麼都不會相信,肖飛能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賺到一大筆錢讓這個破敗的家改頭換面。
這麼着,肖豔算是被安撫住了。
直到這個時候,肖豔纔想到問肖飛考試的情況。肖飛簡單地跟她說了一下。肖豔咬着嘴脣說:“弟啊,今年不行,就再複習一年,你一定要考上大學啊,咱家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沒有退路的。”
這話說得十分的沉重。
前世的這個時候,肖飛聽到姐姐這樣話的時候,心裡跟壓了塊大石頭一樣。
現在,心境完全不同了。
他正要表一下決心,就聽得屋裡傳出哥哥肖陽的吼聲。
“我家不賣女兒,我肖陽哪怕打一輩子光棍,也不會拿妹妹去換老婆!走,趕緊給我走!”
一個女人惱羞成怒的聲音響起:“肖陽,你吼什麼吼?我這不也是爲了你好嗎?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混蛋玩意!你嚎什麼嚎!信不信我抽你!他嬸,這孩子脾氣暴,你別跟他一個樣,你說的這事吧,我們再想一想。”父親的聲音在屋裡響起。
聽到父親的聲音,肖飛如遭雷擊。
父親……
前世,父親在2003年因病去世,母親也在同年撒手人寰,一個年初,一個年底。多少迴夢裡夢見父親母親,淚水沾溼了枕巾。
再次聽到父親的聲音,感受到他的真實存在,肖飛如何能不激動?
“弟,你咋哭了?”
肖豔在旁邊好奇地問。
肖飛胡亂擦了一把眼,笑道:“哭什麼啊,是汗流到了眼裡。”
肖豔看看弟弟的臉,有些狐疑。
不過,這時候,肖家的門簾一掀,一個肥婆當先氣呼呼的走了出來,身後跟着個長髮披肩穿條白裙子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