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京郊南月寺中,白月月看着來報信的兩名刑部侍衛,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沒顧得上旁人在,直接大聲的質問了出來。
“大人讓我二人前來傳話,白姑娘和蕭姑娘沒有受傷,她們現在正在刑部府中。”
來傳話的兩名侍衛不卑不吭,即使面對着寧王府的韓沐澤和王妃,也同樣的鎮靜。
倒是白月月的聽見兩人說話後的反應,那一張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語氣聽着不像是關心自己失而復得的妹妹,更像是帶着火氣問出來的話。
得知了白秋蕊平安無事的消息,最高興的當是柳氏莫屬。
她先前還憂心忡忡的臉一下子撥開雲霧見了天明,那溫婉美麗的臉上露出了笑容,與身旁同樣歡喜的蘭兒相對而笑。
太好了,她的寶貝女兒沒事!
柳氏此刻的心情又是激動又是關切,她剛剛經歷了女兒失蹤,下落不明,原本心中焦急萬分。
此時驟然得知女兒平安無事,她心裡懸着的石頭一下子落地了。
除卻柳氏,第二個爲白秋蕊高興的當初世子韓沐澤了。
他得知白秋蕊無事,一直深皺着的眉宇漸漸舒展開,緊繃着的面部輪廓也緩和了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這下大家都放心了。”
寧王妃端坐在椅子上,聽聞白秋蕊沒事,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她扭頭看着柳氏歡欣的臉色,還有自己兒子那明顯高興的臉,心裡卻不像她臉上那麼高興。
在此刻無人察覺她的情況下,寧王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意。
那丫頭還當真是好運氣,自己費盡心思安排了人在寺廟裡,就是爲了讓她聲名掃地,現在竟讓她跑了!
這樣一來,那她不是仍然會成爲王府的世子妃,自己的兒媳婦?
與寧王妃同樣驚訝又意外的還有李氏,蕭楚楚,外加一開始就表露出心跡的白月月。
李氏表面上附和着寧王妃的話,面上賠着笑容,心裡卻早已經將白秋蕊和柳氏暗罵了一遍。
她沒想到白秋蕊那個小狐媚子運氣那麼好,就算是跑到了寺廟裡,還能遇上人救她。
爲了讓她做不成世子妃,李氏趁着這次寺廟燒香的事情,暗中請了幾個地痞,想趁着白秋蕊在寺廟的時間裡找機會把她擄走。
現下眼看着事情都成了,不知從哪又冒出來了刑部尚書,這下讓她僥倖逃脫,真是老天無眼!
“白姑娘怎麼了,姑娘的妹妹找到了,可你的反應不大像是高興啊?”
韓沐澤看着白月月這般動靜,眼中閃過一絲探究。
自從上次在春日宴上他注意到白秋蕊之後,便一同讓人查了白月月的身份。
來回稟的人告訴他,白月月和白秋蕊兩姐妹關係並不好。
一開始白秋蕊那丫頭失蹤他沒見白月月有這麼大的反應,現在來人說小丫頭找到了,她的反應倒這麼大。
白月月此刻聽見韓沐澤意味不明的話,一擡眸對上了他漆黑銳利的眸子,她立刻回過神來,知道是自己表現的太不正常了。
目光飛快的一轉,白月月立刻開口道:“是……小女子是高興的,妹妹她們平安無事,自然是高興。”
蕭楚楚站在一旁,她得知白秋蕊平安逃過一劫,眼中也閃過一抹陰鷙,只是她掩藏的很好,沒有露出半點異常。
在場的人,沒有人注意到她聽見白秋蕊平安消息時,雙手死死絞緊了手中的繡帕。
現在人已經找到,天色也逐漸晚了下來,廂房裡的衆人便準備回府了。
只是這一衆的人,各有各的心思,有人歡喜有人憂。
相比較寺廟裡衆人心思各異,跟着沈淵一路回到刑部的白秋蕊和蕭明玉倒是在奔波了許久後,終於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姐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刑部的後院裡,白秋蕊和蕭明玉被暫時安置到了一間乾淨雅緻的房子裡。
白秋蕊看着蕭明玉雖是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仍然一副苦相,她也知道這小丫頭在擔憂什麼。
眼下雖然她和蕭明玉得救了,賊人也抓住了,但是後面又該如何呢?
胖和尚當時言之鑿鑿的說是李氏安排他這麼做的,現在沈淵已經抓了人,後續若是審問起來,胖和尚供出李氏又該如何收場?
而且,自己和沈淵在一起,李氏後續會不會反過來說自己污衊她?
再者,李氏又會不會將自己和蕭明玉今天遭遇的事情,暗地裡宣揚出去,惡意毀了她們的名聲?
心中各種雜亂的想法堵在了一起,白秋蕊此刻也毫無頭緒,面對蕭明玉的求問,她沉默的搖了搖頭。
蕭明玉見狀整個人猶如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失去了力氣,小小的身子耷拉着,臉上的神情很複雜。
“吱呀——”
這時,一陣推門聲驚醒了房中的兩人。
白秋蕊擡眸看去,只見一個模樣標緻的小丫頭走了進來。
對方先是衝着她和蕭明玉行了禮,緊接着走到蕭明玉身前道:“蕭姑娘,您身上的衣衫已經破了,請隨奴婢來換一件吧。”
此時的白秋蕊和蕭明玉仍舊是穿着原本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兩人蓬頭垢面的,光看着便讓人猜想她們的各種經歷。
許是那小丫頭來的太過突兀,剛剛虎口脫險的蕭明玉一時間猶豫起來,她不知道該不該跟着小丫頭出去。
白秋蕊看見她沒有立刻跟着小丫頭離開,倒是第一時間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她心知是蕭明玉受了太多的驚嚇,現在有些草木皆兵了。
勉強一笑,白秋蕊點點頭,示意蕭明玉安心。
後者看見白秋蕊這樣的反應也明白過來,蕭明玉朝着白秋蕊點點頭,轉身跟着小丫頭出去了。
偌大的房間只餘下白秋蕊一個人,她放鬆了自己全身的戒備,安心的坐在房間裡的凳子上。
這裡是刑部重地,沒有人敢隨便闖進來。
白秋蕊對沈淵的品性瞭解的一清二楚,她自然對他放一百個心,這才毫無顧忌的讓蕭明玉跟着小丫頭出去。
就在蕭明玉離開不久,另有一個身穿青色衣服的小丫頭走進了門,手中捧着一套嶄新的女子衣裙。
“姑娘,大人吩咐奴婢,請姑娘先換身乾淨的衣服。”
小丫頭把衣服放在了桌上,示意白秋蕊換上。
打量了一眼桌上的衣服,白秋蕊有些好奇:“刑部裡也有這些女子的衣物嗎?”
她的印象裡,刑部是審覈刑案,判定罪狀的地方。一貫有的該是殺戮,定罪,這些冷冰冰的事情。
“姑娘,這些衣服是大人吩咐去鋪子裡新買回來的。”
小丫頭恭恭敬敬的回了話,隨後幫着白秋蕊將身上破損髒污的衣衫換了下來。
腳踝上的傷復發了,此刻動一下便刺痛一下。
身前的小丫頭應該是得到了囑咐,即便是白秋蕊一句話沒提受傷的事,對方還是小心翼翼的幫她換了衣服,動作輕柔又避開了她的傷處。
等到換了衣服後,又有人來幫她淨臉梳洗,待到一切都梳洗打扮好,先前的那小丫頭再度開口。
“大人已經安排了人去請大夫爲姑娘醫治,請姑娘稍等片刻。”
白秋蕊聽完神情微動,隨即她面色如常的點點頭,小丫頭便福身行禮退了下去。
低頭看着自己一身嶄新的衣裙,粉白色織錦蓮紋襦裙,衣裙上的蓮紋繡的別緻,看着栩栩如生像是真的蓮花開在了衣服上。
白秋蕊看着忽然覺得有些眼熟,這件衣服,她怎麼好像很熟悉,好像是在哪裡見過……
素白的指尖摸了摸袖子上的蓮紋,白秋蕊凝眉細思。
粉白色的衣裙嬌媚,襯的她白淨的臉愈發漂亮動人。
此時的白秋蕊在努力回想她在哪裡見過這件衣服,她盯着自己的袖擺想的出神,好一會兒她突然回過神來。
這……不正是和她去參加春日宴時穿的那件衣服相似嗎?
當日爲了白秋蕊去參加寧王府舉辦的春日宴,她的親孃柳氏特地讓人爲她重新準備了一套衣裙。
她當時並沒有多在意,一來她對王府的宴會不感興趣,二來她當時一心都撲在了案子上,並沒有對一件衣服多上心。
現在她再一看自己身上的這件衣服,竟是與她當日穿的衣裙有八成相似,唯一的差別就是她當時穿的那件對襟襦裙沒有蓮紋。
這下白秋蕊有些深深的懷疑了,這件衣服真的是沈淵讓人隨便從大街上買的嗎……
她記得,外邊的鋪子裡可沒有這麼漂亮精緻的衣服啊。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白姑娘。”
清冷淡漠的聲音傳進耳朵裡,白秋蕊一聽便知道來人是沈淵,她當即便讓人進了門。
沈淵推門而入,在他身後還跟着一個手提藥箱鬍子泛白的大夫。
白秋蕊看着沈淵徑直走到自己身前,接着對身旁的大夫點頭示意。
“有勞黎大夫了。”
拎着藥箱,黎大夫開口道:“姑娘請坐到榻上,這樣便於問診。”
看着桌子旁那張乾淨整潔的牀鋪,白秋蕊的面上閃過一絲尷尬。
先前她和蕭明玉爲了避嫌,沒有去坐那張牀,現在倒是讓她爲難了。
腳踝上的傷疼的有些厲害,白秋蕊現在還真不一定能走到那幾步之遙的牀上。
白秋蕊剛想告訴大夫不要緊就這麼看,站在旁邊的沈淵倒似一下子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一言不發,沉默着上前。一把將白秋蕊抱進了懷裡走向牀榻。
他這動作乾脆直接,突如其來的這一下又讓白秋蕊猝不及防。
明明是有些唐突的舉動,但是他的動作硬是讓人看出了幾分紳士和彬彬有禮的意味。
短短的兩步路,白秋蕊被沈淵抱着坐上了牀榻,待到男人離開她卻有些紅了臉頰。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被抱了,再多一次也沒什麼。
只是,白秋蕊總覺得事情總是這麼巧合,還偏偏都和沈淵有關。
她總是能在各種意料之外的地方遇上沈淵,一開始是她有意琢磨案情纔會遇見對方,現在似乎慢慢發展到隨時隨地都能遇上他了。
就連去寺廟燒個香祈個福,都能遇上來查案的沈淵……
想她自己一個身在深閨的庶女,竟像是與沈淵無形中有了吸引似的,到哪兒都要碰一次面。
黎大夫專心的爲白秋蕊看着腳踝的傷,仔細檢查過之後,又搭了她的脈搏。
沈淵從始至終都站在一旁,他漆黑的眸子看着牀上的小丫頭,面色是從未有過的平和。
他真沒想到,帶着人去南郊追查一樁案子,也會碰見這個小女人。
看着牀上的白秋蕊乖巧溫順,沈淵不由自主想到先前在寺廟後山看見她的情形。
那時的她就像是一個被逼到陌路的小獸,即便眼前有再大的危險,她還是會拼盡全力的去求生。
“姑娘這腳踝上的傷要好生休養啊。”
診了良久,黎大夫最先開口的便是這麼一句話。
只見他將搭脈的腕枕放回藥箱中,接着又語重心長的開口:“原先這踝骨錯位不是什麼重症,只是姑娘沒有好生將息,引的本該大好的傷勢再度嚴重了。”
聽見黎大夫的話,白秋蕊無奈的扯了一下嘴角,她心裡既想哭又想笑。
她自己也想好好的養傷,原本以爲傷勢大好,況且只是去寺廟燒個香應該無礙。
哪知那寺廟的臺階修的那麼長,到了寺廟後,又是遇見韓沐澤想強要她在前,又是碰上那兩個邪僧意圖不軌在後。
這一連串的事情下來,別說她是個身上帶着傷的弱女子,就是好好的一個人兒也經不住這麼折騰的。
好在現在只是腳踝的傷勢有些嚴重,沒有出了更大事情。能在後山遇見沈淵,真的是不幸中的萬幸。
黎大夫爲白秋蕊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番,確認她其他地方無礙只是腳踝舊傷復發後,便留下了一張藥方和一小瓷瓶的藥粉。
待送走了黎大夫,沈淵看上牀上的白秋蕊道:“傷還沒好,怎的就跑去了南月寺敬香?”
這般溫和的語氣,聽着就像是心疼又像是無可奈何的責怪。
白秋蕊一愣,她忍不住的擡頭看着沈淵,正好對上了男人略帶不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