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耳邊先是響起一把溫潤的聲音,繼而入目的是一張俊雅的臉龐。
馮婉儀過了十幾秒鐘才認出,站在牀邊的人是陸梓廷,而她身在醫院。
“爲什麼——”她張嘴想問發生什麼事了,卻發現自已的聲音很是沙啞。
“你是不是問,爲什麼你會在醫院?”他替她把話說完,她點了點頭。
“是這樣的,昨天你衝過馬路時,被一輛車撞到了,剛巧當時我路過,就把你送來醫院了。”
聞言,她也想起來了,昨天她一時想不開,衝出馬路想自殺的事,她記得當時,自已被一輛跑車撞到的,現在看來,她沒死了。
“我——”她沒死,那會不會變成殘廢?
見她臉色大變,他哪會不明白她擔心什麼,便按撫她道。
“你沒什麼大礙的,醫生說只是左腳骨折,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
聽到自已沒有什麼事,她這才鬆一口氣,不過,一想到自已的處境,不禁悲從中來,昨天一直哭不出來的淚水,開始掉個不停。
看到她哭泣起來,他有些無措。
昨天,由她把手機摔爛,到衝出馬路的過程,其實他都看在眼底。
當時,他就坐在車上等紅燈,他看到她砸手機,原以爲她只是發發脾氣,沒想到當紅燈轉綠燈時,她居然就衝出馬路,一副自尋短見的模樣。
因爲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太快,他根本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一輛車撞到。幸好,那車主反應快,車技也不錯,很快地扭轉了車頭,車只是跟她的腳相擦了下,否則,她就不只是骨折那麼簡單了。
嘆了口氣,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哭吧,把心裡的不痛快都哭出來,哭完之後,就不要再做傻事了,否則,穎芝會很傷心的。”
聽到他說馮穎芝,她卻哭得更傷心了。
“大姐纔不會擔心我了,她不要我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愛我了,你爲什麼要救我,你就讓我死了算。”
“你在說什麼傻話!”
當聽到此話時,她先是怔了怔,然後,擡起頭,淚水迷糊了的視線,她伸手抹乾眼淚,呆望着不知何時走進來的馮穎芝。
“姐?”爲什麼她會在這裡?
“昨天,我送你進醫院後,就打電話通知她來了。你們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吧,我先回公司了,你們慢慢聊。”
說罷,他轉身離開,留下馮家姐妹單獨相處。
馮穎芝走到牀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她抿着脣直瞪着馮婉儀,忽地,啪的一聲,耳光不偏不倚打在她左頰。
馮婉儀錯愕地瞪大眼睛望着她,彷彿不相信,她居然會打自已,隨即想到自已那樣對她,現在她打自已也是應該的。
“是不是很痛?”馮穎芝神情嚴肅而痛心,“但你可知道,你的所作所爲令我的心更痛?”
“我——”馮婉儀撫着臉頰,淚水又再涌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
“你最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已。我知道,你被夫家趕出家門很傷心難過。”馮穎芝掏出一包紙巾,抽出幾張爲她抹着臉上的淚水。
昨晚,跟小妹通完電話後,總覺得她說的那番話有些奇怪,她再打回去時,卻打不通了,心中總股不詳預感的她,於是撥通方承希的電話,才知道,原來他跟小妹在辦理離婚手的事。
知妹莫若姐。一聽到他們離婚的消息,再聯想到小妹剛纔打給她的那通電話,馮穎芝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她沒多久,她就接到陸梓廷的電話,說小妹發生車禍,正在做手術了。
“你覺得被自已的老公背叛,連唯一的親人也不理你了,所以,就覺得生無可戀,不如死了算,對吧?可你有沒有想過你死了,我會有多難過?你怎可以這麼自私,爲了一個不再愛你的男人,去自尋短見,卻令愛你的人終身抱撼?還是說,這就是你對我的報復,你要我爲你的死而愧疚?”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馮婉儀急搖頭,百口莫辨,“我,我只是一時想不開,我並沒有恨你,更加沒有想過要報復你的,姐,你相信我,我真的知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見她激動起來,扯動了傷口而面露痛苦之色,馮穎芝雖然心有不捨,不過,還是硬下心來把要說的話說完。
“你要我原諒你呵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她擡起淚眼,定定地望着馮穎芝。
“好好地活下,就算再痛苦難過,你都要撐下去,不能輸。你要讓那對不起你的人看到,他不要你是他的損失,你要活得比他更好,這纔是對他們最好的報復。我明白,發生了這種事情,你會傷心難過,覺得傍徨無助,不過,你並不是一無所有的,你還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在你背後支持你的。”
“姐。”馮婉儀先是怔怔的看着她,接着忍不住的嚎啕起來,把心中的難受、委屈、憋悶,通過淚水發泄出來。
***
“你不是走了嗎?”
等馮婉儀哭得累了,馮穎芝哄她睡後,才離開醫院,回去幫她準備些換洗的衣物,及日常用品,沒想到,卻發現本應該回公司的陸梓廷還在醫院門口等着她。
“我送你回去吧。”他卻如此說着。
看了他一眼,她明白他肯定有話想跟自已說,纔會一直在這裡等自已,於是,也不再推託上了車。
他踩下油門,也沒問她地址,就直接朝她家方向開去,車內異常沉默。
“小妹的事,謝謝你。”
半晌後,她打破沉默道。
“舉手之勞而已。”他沒有邀功之意,沉吟了下,才道:“你過得好嗎?”
“還行。”她怔了怔,內心洶涌,神情間帶了三分惆悵,隨即別過臉,望着窗外,輕淡地回道。
自從那晚在酒店一別後,她以爲兩人不會再有交集的機會了,她要自已把關於他的事統統忘記,否則,她不知道要如何自處,如何再活下去。
這段時間以來,她都沒有再想到他,就連夢裡也沒有他的痕跡,她以爲自已真的把他忘記得一乾二淨了。
原來不是。
昨天,當看到他的電話,聽到他的聲音剎那,那心跳若狂的情景,令她醒悟到,自已還是未對他忘情。
或者,她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他,她不過是強自壓抑着對他的愛意,假裝不在乎罷了。
當聽到小妹出事後,若不是對小妹的擔心佔據了上風,她可能不會來醫院,她怕看到他,她怕自已不能自持。
或者是默契吧,當她來到後,他就先行離開了,留下她在醫院陪伴着小妹,沒打擾她們。
經過一晚的沉澱,理智再次回籠,在面對他時,她才能表現出一派鎮定自若,不過,此刻聽到他這話,她內心再次翻騰起來,但她還是強自將心中異樣壓抑下去。
“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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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遲疑地開口,說出令她的心再次狂跳起來的話,她的手暗自握成拳頭。
這些天,她的潛意識把那晚的事從記憶中剝除,把當天的事鎖進心底深處,她不要再想起。只要一想起那晚,他所望着她的那種眼神,她的心就痛不欲生,彷彿死了一回似的。
然而此刻,當聽到他提到那天的事情,也不知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態,還是怎樣,她居然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那天,看到那段錄像,我承認很震驚,一時無法接受......”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下,抿了抿嘴脣,才又道。
“這些天,我想了許多,我發覺自已上了楊佑寧那混蛋的當。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拍下那條片子,目的就是想拆散我們,我相信你不會背叛我的,對吧?”
聽着他的話,她咬了下脣瓣,一股淚意突然涌上眼眶。
她壓抑着即將決堤的情緒,模糊的視線中,一隻大掌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將她滑落於眼角的淚花擦去。
“我的覺悟是否太遲了?”恍惚間,她聽到他這句問話。
她用手捂着嘴巴,不讓自已哭出聲,半晌後,擡頭深深地吸口氣,彷彿這樣才能緩解心中的疼痛。沒有看他,幽幽地聲音在車內響起。
“我不是故意的,那時候,小妹欠高利貸的錢,我本想找你商量,可是電話卻被嚴詩儀接到,她還跟我說,你們復婚了......因爲除了求他幫忙外,我別無選擇......”
“你以爲我真的變心了,就自暴自棄答應他的那種要求?”他咬牙切齒地問。
她沒有吭聲,但她的沉默卻已是答案,他怒極,眼神兇狠的像是要殺人一般。
“既然如此,當時爲什麼你不跟我說清楚?”
垂下眼眸,一絲苦澀的笑意掛在她嘴角。
說清楚?讓她怎麼說清楚?
先別說當時她心亂如麻,傷心絕望,哪裡還想到要自辨,就算當時她真的把一切說出來了,他就真的聽得進去?將心比心,假若讓她看到他跟別人的這種錄像,她也不會相信吧。
“事情的真相如何,已經不再重要了。”
“不!不是這樣的。”他把車停了下來,激動地抓着她,“既然你沒有背叛我,我也愛你如昔,那我們就不能分開——”
未等他把話說完,她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