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九族首領而言，此事算告一段落。
只有李肆，心中卻有疑惑。
因爲在他之前的記憶裡，不止一次聽說過，命運天河的最後一位命運之母，並非是被殺死的，而是失蹤下落不明。
這事兒，長夜說過，長風說過，連蟲大都說起過。
但具體這位命運之母是怎麼失蹤的，所有人都語焉不詳。
現在，他在這神墓廢城裡居然真的見到了活生生的命運之母，而她則自稱是被歷史之主趙青榭以四級歷史困住，就此流放。
這兩條線索，竟是出奇的一致。
另外，在神墓廢城的倖存者口中，他們也知道，舊世歷史裡，是真的有一個病毒蟲大，但完全沒有李肆形容的那麼厲害。
“總感覺真真假假，這要麼是神墓廢城這邊的記錄是假的，要麼就是，我所進入的舊世歷史是已經被扭曲的了。”
“或許我應該嘗試再進入舊世歷史一次。”
當其他各族首領散去，此地就只剩混沌塔，混沌之母，以及三個混沌之子。
“青魚，你可是還有事情？你剛剛恢復，應該多注意休息纔是。”其中一個混沌之子開口，這已經是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傢伙，在輩分上，是曾經的詭異之主舊月的弟弟，當然另外兩個也是弟弟。
總之這就是三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平素裡也不爭權，更不會盛氣凌人，就坐在混沌塔旁邊當吉祥物，估計再過幾千年至多幾萬年就會徹底老死，是壽終正寢的那種老死。
“叔爺，我基本沒事了。”
李肆先道謝，然後看向混沌塔，“我還是有些不解之處，比如，歷史之主趙青榭可有傳承留下？”
“自然是有的，我們之所以能不斷重啓舊世，靠的就是趙青榭留下的三級歷史，只不過我們當時都在現實，而趙青榭卻是在歷史過往之中，想見一面都很難。待到邪神現世，這就更加無法聯絡了。”
“多謝，我還想再進入舊世歷史一次。”李肆說出了他的打算。
“不行！”
這一次居然是混沌塔，以及混沌之母同時拒絕。
“你剛剛纔從舊世歷史裡歸來，現在的你，甚至還分不清什麼是歷史，什麼是現實，你會覺得有種種疑惑，但你要知道，舊世已經被邪神給摧毀了，在摧毀的過程中，有些歷史已經被污染扭曲，你在舊世歷史中所見所聞，很可能已經不是曾經的模樣。這會讓你對現實產生巨大的懷疑。”
“而且，由於我們現在很多人其實都是從舊世裡逃出來的倖存者，這也就導致了，你在舊世歷史之中很可能會遇到我們這些人。比如我，比如混沌之母，比如那個慕少君與李斯文，很多很多，但歷史中的我們，和現實中的我們不可混爲一談。”
“因爲在邪神的污染下，歷史必然發生扭曲。”
“這纔是一個常態的標準，所以接下來，你若真的閒不住，可以去前線駐守一段時間。待下一次重啓舊世時，看你的狀態，再決定是否讓你進入，畢竟，青魚你已經連續三次進入舊世歷史了。每一次進入，都會對你自己的本我造成巨大傷害。”
“好！”
李肆同意了，同時他也意識到一件事，既然自己已經連續三次進入舊世歷史，爲什麼自己利用命運·過往恢復的記憶裡沒有相關印象？
很可能，是這三次進入舊世歷史的記憶都混淆在一起了。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認爲自己是進入了譫妄狀態。
如此思索着，李肆便循着記憶，朝着神墓廢城的出口處走去，這裡很安靜，那頭瞎眼的老龍趴在那裡，鼾聲大作。
這傢伙也的確夠老了，身上的鱗片都掉光了八成，光禿禿的，上面清晰可見各種慘厲的疤痕。
龍角少了一根，龍牙基本掉光，一隻爪子斷了，甚至胸口一側，還插着一支鏽蝕了的斷槍。
當李肆走近，那瞎眼老龍就緩緩睜開僅剩下的獨眼。
“閣下是要往前線去換防嗎？”
李肆看着老龍，然後就指了指它的胸口，“需要幫忙嗎？”
“需要，但我怕你處理不了。這根槍頭已經伴隨了我九萬年，我覺得還挺好。”
“你還剩下三千年的壽元？”
“準確的說，是兩千九百四十二年，假若不出什麼意外的話，不過我這麼一個看門的車伕，想出個意外也難。”
李肆點點頭，再看那截斷掉的槍頭，這若不拔還好，老龍還能再活將近三千年，若是拔了，只怕會死的更快。
於是他換了個話題。
“龍族現在就只剩下你一個了麼？”
“大概是吧，也許前線那邊還有一兩個倖存的，但也沒什麼意義了。前些天，有幾位掌握着道火的大老爺過來給我採血，說是打算在文明寶塔裡培育新的龍族，但這也與我沒什麼關係了。”
老龍寂寥的說着，獨眼更加渾濁了。
李肆在旁邊等了半響，像是不經意的問，“你也是從魚塘時代跳出來的老龍嗎？”
“算是吧，我龍族最早是被當作食物來培育的，後來人族造反，藉着他們的東風，許多下位生靈種族也跟着逃了出來，我龍族與鳳族聯手，在後魚塘時代，甚至一度攻破時間長河，做了一段時間的長河之主，但最終還是敗了下來。”
“現在想來，仍然是極其遺憾，在這方面，我龍族鳳族，雖然個體實力更加強大，但還真的不如人族太多。”
“那你可夠老的，”李肆算了一下，從魚塘時代的尾巴到如今，怎麼算也得有七八個長河紀元了吧。
“還行吧，一點運氣，再加上種族天賦，我是在魚塘時代的末尾出生的，但由於我父母忙於造反，我在龍蛋之中沒有被孵化，就這樣從詭異長河到了時間長河，又過了兩個長河紀元，才湊巧被孵化，而彼時，龍鳳兩族早已式微，是其他妖族大興了。”
“那個時代，很混亂，一方面是人族藉助修仙這條路，強者輩出，他們與時間一族，命運一族，混沌一族打得不可開交。另外一方面，機械族，病毒這種異類也跟着渾水摸魚，而在一些不被注意的角落，其他妖族也發展得如火如荼，造反的春風吹滿地，魚塘時代裡被培育的無數種族逃出混沌塔，那種混亂，你無法想象。”
李肆聚精會神的聽着，時間是奔流不息的，但在同一時間裡，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故事，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各不相同。
而老龍描述的這個時期，正是他記憶裡，跳出詭異天河，陷在時間亂流裡所經歷的那段空白期。
一瞬之間，他就橫跨了17個長河紀元。
現在想來，沒準是真的因爲在歷史裡，纔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吧。
“那你見過趙青榭嗎？”
“那位歷史之主？我怎麼可能有機會見到，我出生的時候，那位已經是大殺四方的存在了，不得不說，人族的無上氣運是真的比不了。從謝青魚再到蒼山三公，再到趙青榭，接着就是張揚，慕少安，最後是李敗類，足足十九個長河紀元，硬是把最最弱小的人族給發展到了長河共主。反觀其他種族，這種傑出的領袖，也就那麼幾個。”
老龍的話挺多，大概很少有人與它一起聊天吧。
良久，李肆才結束這次對話，“麻煩你送我去前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