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西廂記小型張’多少錢收啊？”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卓羣終於在離出口較近的地方看好了一家。
主動上去詢問。
“你有貨想賣啊？三百一張。對了，你要有郵冊的話，最好拿來看看。”
做生意的講究見人下菜碟，特別是投機生意。
這家店老闆是個瘦高個兒的中年人。
在他眼裡，卓羣無疑就是個稚嫩的“秧子”。
大約不知從哪兒聽說現在郵票行情上來了。
纔打算把過去的收集變賣，換點生活享受或是喜歡的東西。
所以本着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心理。
一張口，就比實際價格低了一百六七，是純粹把卓羣當瓜切了。
說實話，他一點都不怕卓羣去問別家，錯過生意。
因爲對卓羣這樣的，這裡哪個商家，都不會手下留情。
不過這回老闆可走眼了。
因爲卓羣下一句大出意料的詢問，就讓他幾乎想要撞牆去。
“哦，你收是三百，那你賣的話，又是多少錢啊？”
“這……這……”
老闆登時就苦了臉了。
他敢開口嗎？
叫高了那是毀自己人品。
萬一卓羣一計較，嚷嚷上了。
名聲掃地，面子上下不來不說，市場管理興許就得過問。
可他真要就着三百往上加價也不行啊。
人家要真買，他不就虧大了嘛。
老闆這時候確實急，有心想說沒貨吧，但分明好幾十張就放櫃檯裡呢。
按說臨時應變是生意人長相，見招拆招是基本功。
他卻偏偏沒了轍，額頭直冒汗。
好在卓羣倒是不以爲甚，他其實只求一個公平交易足以。
於是輕鬆一笑，主動給了老闆臺階。
“老闆，剛纔的話，就當玩笑。咱們實實在在的說，我想買三張。”
“看你挺忙的，我想咱也甭討價還價費那勁了。乾脆，你給我個一口價得了。”
“如果合適我就拿，過幾天，我必然再來麻煩你。要不合適也沒關係，我走人就是了，不在這兒耽誤你生意。”
這話老道至極啊。
老闆這時徹底睜開了惺忪的眼睛，認真打量起卓羣來。
做生意的可都是場面人。
人家既然做到位了，那給臉就得兜着。
老闆略一沉吟，還挺爽快，真沒多要，開口報了四百六的價錢。
卓羣覺得這價相當可以了。
於是二話不說，就從兜裡掏錢。
不過拿到了小型張，手裡還剩下二百二呢。
他可沒想過再把錢帶回去，資金必須充分利用才行啊。
跟着便開口又跟老闆提了個新要求，想買看上的第二個品種。
“老闆，這半開版的紅色義務（冰）專用郵票，能不能二百二給我？你看，我可就這麼多錢了。”
這種郵票簡稱“紅（君）郵”。
原本是爲了取代義務兵郵寄三角戳的試行票。
因爲使用範圍得不到有效控制，於 1996年上半年大量出現在郵市。
本來軍郵的潛力都很好，只是因爲沒在郵票名錄上，誰都摸不準來歷，目前還沒炒起來。
散票價格僅在五元一枚，四方聯要二十到二十五。
二十五枚的半開版，價格當在二百二到二百四之間。
所以，卓羣開的價兒可以說是嚴可嚴兒的最低價了。
不過，由於他這番“順水推舟”表現得相當自然，反而讓老闆更高看他一眼。
做生意的人天天要面對各種顧客。
但像卓羣這樣年輕就這麼老成和精明的，還真是少見。
於是老闆非但再無小覷的意思，還由衷的誇了幾句。
“小夥子，你可真行，說是不劃價，比劃價還厲害。”
“不過，你倒真是個鑽這行的料，將來不可限量。”
“那好，相逢就是緣分。我姓許，你貴姓？”
“咱們算交個朋友。就按你說的價，成交。”
能以低價拿到貨，能最大化利用資金，固然是難得幸事。
但在一筆投機交易裡，這隻能算成功了一半
最後的收益怎麼樣，終究還得看市場行情的走向。
看最終是否能以較爲理想的價格賣出去，把這些小紙片變成真金白銀。
所以卓羣拿到貨回去之後，隨着一天天的靜靜等待，他的興奮與自信開始緩慢消退。
計劃看起來的確完美，可不是還有句話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假如其中出了什麼差錯呢？
假如他對自己的記憶力太過迷信了呢？
假如歷史因爲某個意外，影響了原本的軌跡呢？
爲此，卓羣不止一次懷疑過自己，設想過行情改變的惡劣結果，變得患得患失。
其實要說實話，他這次投機的票種屬於漲幅一般，但風險可控的那種。
應該不會掙不到錢，更絕不會因此就會淪落到無法承擔負債的可憐境地。
可關鍵是他害怕自己預想的行情不能成真，那麼他也就不再具備迅速暴富的可能了。
這也就等於重大的失敗。
好不容易九天熬了過去，謎底揭曉的日子終於到了。
10月27日週日，這天早上九點半，卓羣再次來到了月壇郵市。
不得不說，進郵市的時候他很緊張，很有點輸贏成敗一夕間的感受。
沒想到週末來郵市的人更多，“黃牛”也就更多。
人聲鼎沸中，刺耳的幾聲吆喝就先讓卓羣精神一振，安了一半的心。
“大哥，有票嗎？高價收！”
“大姐，有貨嗎？咱談談好嗎？”
“西廂記，紅（君）郵，桂花無齒，有多少要多少啊！”
“紅樓愛科雙加字，長城山茶和益鳥，統統全收啊！”
“哥兒們，想出點什麼嗎？嗨……嗨……別走呀，咱再聊聊！
要知道，黃牛可是對市場行情最敏感的一個特殊羣體。
他們是短線裡的短線，專靠吃熱門貨。
卓羣手裡的貨，他們能報出來，足以說明，行情有戲。
果不其然，進入市場真正一看，“西廂記小型張”正以五百五到五百八的區間在成交。
“紅（君）郵”的情況遠比卓羣預想的還好。
這是因爲整版票已經進入市場了，給莊家提供了可以大舉炒作的籌碼。
有人吸籌，價格自然上漲。
他手裡的半版票，如今價值已經跳到了三百六七，比“西廂記”漲得還高。
這就是說，僅僅這麼幾天，卓羣就已經掙到手近乎五百元的利潤。
最重要的是，行情的演變真的和他記憶裡曾經發生過的歷史一樣。
他成功了，他真贏了。
半個小時後，當卓羣再找到當初吸貨的地方表示要兌現籌碼的時候。
連那個瘦高個的許老闆都忍不住由衷替他感慨。
“哎喲，你這運氣可真夠了不得的，這纔買了幾天啊？就賺了有三成！”
當然，緊跟着生意套路就來了，許老闆開始拿話“攏”卓羣。
“不過，小兄弟，當初是我以最優惠的價格給了你貨。那現在收的時候，你總不好價格上不讓讓我吧？”
哪知卓羣對此早有準備。
嘴上雖然說着“不能，有來有往嘛。吃水不挖井人，價格上肯定得讓你。”
可實際上卻精得不能再精了。
他早盯上了未來兩個多月要大幅攀升品種。
接下來竟然對許老闆說，“只是……只是我可沒打算做一錘子買賣，就這麼拿錢回去啊。”
“老許，出了貨我還得補貨呢。要不這麼着得了，咱們以貨易貨吧。”
“你這兒的港澳郵票和新出的港城迴歸主題小型張，咱倆估出價值來按比例兌換。”
好嘛，這麼一來，許老闆還是佔不了半點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