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夜魔羅

晏潮生抽回手, 宓楚愣了愣,抿脣沒吭聲。

面上不顯,她心裡涌上幾分惱意。她承認, 前幾日在試靈臺, 這弟子表現十分優異, 宓楚也有一閃而過結交的想法。

當日人人皆有封賞, 宓楚遠遠看見, 這弟子跪在人羣中間,無人問津。

她知曉,若是此刻施恩, 必定如同雪中送炭。猶豫良久,看出他的妖脈, 她終究沒有過去, 遠遠觀望着。收留一個妖脈弟子, 說出去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她沒有足夠的勇氣面臨閒言碎語。

直到後來, 他跪了良久,起身離開,宓楚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幾分懊悔。

收買人心很簡單,她若瞧不上他的妖脈, 讓族中一個不管事的長老收了他做弟子便是, 這樣他也會爲樓家效力。可嘆她明白得太晚, 他已經離開。

今日赤水琉雙提前來和她商議, 說把這弟子交付於她, 她一愣,心裡涌上淺淺欣喜, 答應了琉雙。

再一看晏潮生,當日只在試靈臺下遠遠看了他幾眼,知他姿容不凡。今日湊近了看,少年眉眼冷峻,透着妖族獨有的陰翳,更顯得俊美無儔,縱然宓楚見慣了好看的男子,也不得不承認,他長得真好看。

比白氏兩位公子,乃至風氏那位八荒有名的太子還要出色幾分。

琉雙把他們的手搭在一起,宓楚訝異地感覺到,少年體質寒涼,像一塊極寒的玄冰。

因着琉雙提前問過她的意思,她倒是並沒有覺得被冒犯。晏潮生雖然血緣卑賤,可實在生得太過好看。宓楚甚至忍不住想,自己這樣的仙族肯收留他,還紆尊贈予他善意,他一定受寵若驚又羞赧。

她院中灑掃的小弟子,得了她贈予的仙藥,便是這樣。

可她萬萬沒想到,少年冷冰冰抽出手,沒有半分她預想的緊張與欣喜,甚至一眼都沒看她。

身邊還沾着不少仙族子弟,宓楚臉上多少有幾分掛不住。

她心裡微惱,還不能表露出來,憋得慌。她開始怪琉雙,把這人塞給自己,讓自己丟了臉。

自從琉雙從崑崙回來,整個人便令她看不透。她偶爾去找琉雙,琉雙總是閉門不見,也不再對她言聽計從。她心裡怪琉雙,卻不能直說。

好在白羽囂見不得她受委屈,當即開口。

“赤水琉雙,你怎麼回事,讓這妖孽去宓楚的宮殿!他踏入那個地方,是弄髒宓楚的地盤。”

晏潮生面無表情地聽着。

若是說他方纔過來的時候,整個人如春日拂柳,此刻就如同陰冷寒冰。

連白羽囂羞辱他說,他會弄髒宓楚的宮殿,他也沒有多餘的反應,整個人出乎意料的沉默。

周圍許多年輕的仙子與仙君,看着晏潮生面色各異。

琉雙說:“我早已告知過宓楚仙子,再者,入我仙境者,都是仙境弟子,從來沒有什麼妖孽,二公子,慎言!”

白羽囂瞪着她,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氣宓楚的地盤被玷污,還是琉雙作爲上古仙族,在衆人面前對晏潮生的維護!

晏潮生冷淡垂眸,無悲無喜。

琉雙生怕白羽囂再作死惹晏潮生,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他就不能好好愛惜嗎?等晏潮生真被逼得發瘋,到時候誰都別好過。

她略有些頭疼,悄悄對白羽囂傳音:“二公子,你老實些,這是父親做下的決定,你若不服氣,可以找父親理論。還有,你少去招惹晏潮生,你再去,便是你心胸狹隘,輸了大比,想報私仇。”

白羽囂受不得激,氣得不行,回她的傳音說:“你說小爺報私仇?”

“對,你若再去招他,就是報私仇!”

白羽囂說:“小爺絕不會找他!”說罷,他才慢半拍意識到這是琉雙的激將法,氣得磨牙,“赤水琉雙,你……”

琉雙安慰他:“好啦,別生氣,我是爲你好,你好好修煉,我把空桑交給你了,等我回來,咱們切磋一番,你可不能輸啊。”

白羽囂本來還想說什麼,可是看見她信任的眼神,還有那句“我把空桑交給你”,莫名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信任哥哥,覺從不會有人把信任交付於他。

琉雙是第一個,白羽囂沉默好半晌:“你回來也打不過我。”

琉雙有些理解白二,某種意義上來說,曾經的原主和白二一樣,從不被期待。因此哪怕他看上去全身都是刺,她依舊能夠寬和地對待他,就像包容過去的自己。

給白二說好別去惹晏潮生以後,她看向宓楚。

“宓楚仙子,那日晏潮生在試靈臺上的表現,你也看見了,他是魁首,他能保護好你。”

宓楚低落道:“琉雙,自你從崑崙回來,與我越發生疏。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會答應你的一切請求,不會虧待他。”

琉雙頷首。

琉雙不信宓楚表現出來的對自己的友誼,她也不知道,未來宓楚抵死離開風伏命,費盡心思想要回去晏潮生身邊,幾分出自真心。

不過既然如今重來一次,會吸引的,終於會相互吸引,該愛上的人,終究會愛上。

所有人都交代完了,除了臉色冷漠的晏潮生。

琉雙猶豫再三,開口道:“……你好好和宓楚仙子相處。”

他眸光陰冷,道:“一定,既是你所願,我怎會辜負你期望!”

琉雙覺得有哪裡不對,時間緊急,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

有人催促着她動身去鎮妖塔。

雖然不少人來送別,可她如今到底是戴罪之身,只好不太放心地一步三回頭,跟着幾位仙倌離開。

“琉雙拜別諸位。”

晏潮生一眼都沒有看她。

*

待人走完了,宓楚回頭道:“晏潮生,你跟我來吧。”

她面容平靜,脣角微微帶着笑。宓楚仙子在仙界出了名的親和,彷彿剛剛晏潮生抽出手的事,這位寬容的仙子並沒有放在心上。

晏潮生看着她的笑容,心裡冷冰冰的,他第一次意識到,妖身並不如他想象的那般放浪,至少對着眼前溫柔可人的仙子,他心裡的冷怒半點沒減少。

赤水琉雙!

她倒是離開得很爽快,他縱然氣得想掐死她,也沒了機會。

見他不動,宓楚回眸看他:“你可有所顧慮?”

沉默半晌,晏潮生跟上宓楚。

他惱恨地想,既是赤水琉雙爲自己安排的路,他不領了這份“好意”,豈不是對不起她!

他一路跟着宓楚回宮殿,卻總希望有人追上來,說琉雙改了主意,讓他先回外鏡的竹林。她雖然被罷黜了少主的身份,但一日姓赤水,就有肆意妄爲的權利。

可是一直沒有,直到他到達了宓楚的住所,依舊沒能等到這個消息。

晏潮生冷靜了一路,腳步越來越慢,終於愈發覺得不對勁。

若琉雙真的很在意他,怎會把他往一個貌美的仙子身邊推?他的心思本就敏感多疑,從前以爲赤水琉雙放浪形骸,和其他女妖一樣,對他有所想法。

可這麼久過去了,她的動作從不逾矩,甚至方纔看她神情,她根本不知自己爲何發怒。

難道……他心裡有個地方沉下去。

不,不會的,若她真對自己無意,那先前她爲自己做的那麼多事談何解釋。她被罰去鎮妖塔,不都是爲了他嗎?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相處的點點滴滴,被他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他的心越來越沉,終於明白缺失的是什麼。

她的眼睛,望向他時,似乎並無愛意。

宓楚聞見血腥氣時,驚訝回頭,就看見跟在身後,身穿深藍色弟子服的晏潮生,緊握的拳頭裡,滲出血來。

“你怎麼了?”

他擡眸,一雙眼眸漆黑,輕笑道:“無礙。”

宓楚莫名覺得冷。

*

琉雙換上守衛鎮妖塔的衣衫,獨自走進鎮妖塔,聚精會神想着父親叮囑過她的話:“夜魔羅在鎮妖塔最頂層,即三十五層,鎮妖塔中,每一層都極其危險,大部分妖雖然被封印,可還有少部分大妖能動用法力,有的尤其擅蠱惑人心,一路往上走,鎮妖塔越高,關押的妖越強,不要多聽,不要多看,更不能碰!”

她正色往上走。

每一層的入口,都站了好幾個仙族戰士。

這些戰士來自不同仙境,鎮妖塔是所有仙境的責任。見琉雙走過,他們神情麻木冰冷,第一層還有人擡起眼皮子看了琉雙一眼,再往上走,直到七八層,聽見琉雙腳步聲,戰士抱着武器,半闔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整座鎮妖塔安安靜靜,彷彿沒有一個人,一隻妖,琉雙恪守父親的告誡,不忘裡面的鎖鏈看,只一心沿着階梯與昏暗的燈往上走。

第十層時,裡面突然傳來桀桀大笑,聲音陰寒:“這破地方,又來了新的仙族子弟啊!”

這一句,彷彿突然吵醒所有人。

各種尖銳刺耳的聲音與笑聲,次第響起。

“快看,竟是個小仙子!”

“本座活了萬年,第一次見這麼美的仙子,不知滋味嚐起來如何。”

琉雙沒搭理,全當作沒聽見,繼續往上走。

再往上,難聽的污言穢語更加多,二十層時,還有狐族大妖用嬌媚的聲音唱起十八摸,引得衆妖鬨笑不已。

二十六層,琉雙看見了記憶裡一位熟人。

“烏晨師叔。”這是原主的一位師叔,當初鎮妖塔需要有人駐守,這位師叔失去愛人,心灰意冷,主動請纓前去,如今算起來,已經有兩百多年。

身穿黑色鎧甲的男子,抱着劍,木然坐在二十六層的大門外。

烏晨聽見聲音,這才慢慢擡起眼,漸漸的,他漆黑的眼有了焦距,遲疑道:“雙雙?”

“是我!”琉雙欣喜道,“烏晨師叔,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當初烏晨也是仙族有名的美男子,如今看上去十分落魄木然,整個人透着冰冷的麻木。

烏晨打量着她,苦笑道:“一眨眼,你竟都長大了。雙雙,你怎麼會來這裡。”

琉雙簡單解釋了一下。

“在鎮妖塔的所有戰士,都會選擇封閉五感和神識。鎮妖塔中大妖尚存,有的慣於蠱惑人心,只有封閉五感,才能確保心無旁騖地鎮守這裡。”

怪不得,琉雙一路過來,看見的仙族弟子,尤其冷漠。

最下層的不那麼危險,仙族戰士便不必五感全封。

“你要去三十五層?”烏晨皺眉。

“是,烏晨師叔在這裡兩百年,可瞭解夜魔羅?”

烏晨神情凝重:“雙雙,別再往上,就待在師叔這裡,封閉五感,五十年很快就過去了,夜魔羅自上古追隨妖帝,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雖然沒了修爲,可是比誰都危險。我在這裡兩百多年,夜魔羅時睡時醒,大部分時間都睡着,可他醒來時,整個鎮妖塔,沒有一隻妖敢出聲。”

雖然失去了妖力,可是憑藉這份震懾力,就能猜到,夜魔羅是個多危險的人物。

若是以往,琉雙就聽師叔的,留在這裡,可第五條妖脈,只有上古大戰後,唯一活下來的夜魔羅知道去處,她不得不去一趟。

“師叔,你放心,若不對勁,我會及時封閉五感。”

她納化了神器之力,不至於無法自保。

烏晨見她堅持,嘆息一聲:“我送你上去。”

一路走到三十四層,琉雙聽見塔內有人說:“你可想知道,蒼藍仙境是怎樣莫名在天地間生成的?”

琉雙一愣。

如今的蒼藍,還未徹底形成,她轉頭,就看見了驚駭的一幕。

千年玄鐵,穿過一隻妖的琵琶骨,她畸形的尾巴被斬斷,面容卻詭異帶笑,幽幽看着她。

美豔的女子,輕啓朱脣,聲音婉轉動聽:“小仙子,你很怕空桑重蹈蒼藍的覆轍吧?你且過來,我告訴你,蒼藍的秘密。”

她衣不蔽體,笑容卻輕和溫柔。

一雙手捂住琉雙的耳朵,烏晨嚴肅道:“她會讀心,別聽,別信。”

琉雙抿脣點頭:“嗯,我知道了,多謝師叔。”

女子咯咯笑道:“我說的可是真話,且通古曉今,你若好奇,隨時可來找我。”

琉雙沒回頭,繼續往上走。

到了三十五層,烏晨說:“雙雙,保重。”

“師叔放心,您也多保重。”

她猶豫片刻,推門進去。

只見空蕩蕩的一室內,除了交錯的鎖鏈,和牆上昏暗的燈光,什麼都沒有。

三十二條玄鐵鏈,穿透一個男子的身體,他被吊在空中,不僅是琵琶骨,身上大穴,全部被鎖住。

他垂着頭睡得正香,身上帶着乾涸血跡,作爲男子,身形竟然十分柔弱。

一頭漆黑的墨發,一路蜿蜒至腳踝。

聽見聲音,他從甜夢中驚醒,緩緩擡起頭來。

琉雙看見一張稚弱的臉,怎麼說呢,就跟受驚的小獸似的,讓人下意識想安撫,他長相十分純良,就像人間十三四歲的體弱少年。

更令人驚豔的是,他無辜地睜開眼,竟是一雙漂亮至極的銀瞳!

琉雙懷疑自己數錯了數。這裡是三十五層嗎,眼前的人,別告訴她是夜魔羅?

少年看向她,輕輕動了動鼻翼,脣彎了彎,聲音出乎意料的清雅。

“看來,數萬年過去,他順利出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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