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明明應該記起的過去,卻猶如被蒙上一層厚重的灰暗陰影,任我如何回想,也是空白一片?
該是我開始努力找到答案的時候了,皓哲,他真的很辛苦,那個讓我失去記憶的因由一直困擾着我,到底我經歷了怎樣的事纔會把過去關於他的一切忘得乾乾淨淨,竟然沒有遺留下一絲痕跡。?
上次在鄉下陪舅媽賣菜的時候,有一個自稱是月嬸的人說是皓哲家以前的幫傭,舅媽似乎並不想讓我知道一些事情,神經兮兮地拉着對方遠離我,在旁邊嘀咕了半天。看來對此舅媽也知道得一清二楚,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只有我被蒙在骨裡。?
有一個人她從小和我一起長大,她細緻地瞭解我的所有喜怒哀樂,我想她一定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走進醫學院的大門,我觀察着從身邊走過的每一個同學。在我的想像中這裡的同學應該一律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掛着聽診器,可事實與我的想像大相徑庭。他們的穿着打扮和普通大學生沒什麼兩樣。?
我很輕鬆地在校餐廳裡找到一個恬淡溫婉的身影,只是靜靜坐在那裡卻令人難以忽視,雪兒姐姐天生就有一種淡雅的氣質。?
我踩着歡快的腳步跑了過去,拉開椅子,坐在她的對面。“歡迎我的加入嗎?”?
她握着湯匙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擡頭見到我,一朵笑花緩緩在她柔和的臉上綻開。“依依,你怎麼來了?而且你看起來……”?
她指着我的臉頰,忍俊不禁,“撲茲”笑出了聲。我疑『惑』着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手指上赫然粘着一塊黑乎乎的污漬。一定是剛剛翻牆的時候,不小心在臉上留下的。?
她纖細的手指捏着紙巾的一角,越過桌面,微微傾身上前,我乖巧地任她輕柔地擦去臉上的污漬。?
“依依來得剛剛好,我正準備吃午飯呢。好久沒有和依依妹妹一個盤子裡吃炒飯了,這次一起吃吧。”她笑着將面前的揚州炒飯推到桌中間,隨後拿了一個小勺遞給我。?
小時候,我和雪兒姐姐親密無間,經常喜歡擠在一個碗裡吃東西,一碗普通的麪條也會吃得格外香甜,那時候大家都戲稱我們是連體嬰兒。自從雪兒姐姐考上大學之後,我們很久沒有坐在一塊頓飯了。真有點懷念那時無憂無慮的時光。?
我咬着勺子盯着面前的炒飯,四溢的食物香味誘得我食指大動,很快在我們的合力進攻下,一盤揚州炒飯陸續掃進了各個的肚子裡。?
雪兒姐姐支着下巴,微笑着看我細緻地把盤子裡的米飯搜刮乾淨,?
體貼地詢問了一遍。“還夠不夠?要不要再叫一盤。”?
“不用了,雪兒姐姐,我肚子好飽。”我把最後一口炒飯送進嘴裡,一臉滿足地『摸』着肚皮,不禁打了個飽嗝。?
“那我們先坐在這裡休息一下。過一會我們再走。”?
“嗯,我同意。”?
這時,我感到包包裡的手機震動得厲害,拿出來一看,是俊希的短信。我已經把他的手機號碼設定成拒接用戶,想不到他卻發短信。而且一連發了十幾條,肯定是剛剛在學校裡沒有逮到我,氣急敗壞了。哼,纔不要看你的短信。我懶得看短信的內容,毫不猶豫直接全部刪除。?
安靜了沒過一分鐘,手機再次震動起來,我無奈地把手機放在餐桌上,使勁瞪它。?
這樣反倒引起了雪兒姐姐的好奇,我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伸手拿過手機。“讓我看看,不會是俊希的短信吧。鬧彆扭都過了好幾天了,你們怎麼還沒和好?”?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轉而表情逐漸變得異常凝重。“皓哲?是那個李皓哲麼?過去的一切你不是都已經忘記了嗎?你們怎麼還有來往?”?
我大驚失『色』,連忙抓住她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覆問了幾遍。“雪兒姐姐,你真的認識他?那你告訴我,我和他的過去到底是什麼關係?我爲什麼什麼也記不起來了?我和他的過去到底是什麼關係?我真的很痛苦,你知道嗎?忘記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美好的記憶是件痛苦的事情。”?
“依依,你先別激動。其實你忘記的這件事是完全不像你想像中的完美,相反你如果再次記起,將會是多年前的那一幕重演,你會受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雪兒姐姐,我要知道,你一定告訴我。我真的很想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結局是殘忍的,讓我痛苦萬分,我也決不後悔。”?
她面『露』難『色』,別臉迴避着我的目光。“可是……我答應過你的舅舅和舅媽,今後決不會透『露』出一絲一毫。依依,我真的很爲難。”?
我整張臉因慌『亂』而緊縮成一團,帶着一絲哭腔。“求你一定要告訴我,我真的不想他一個人默默承受着痛苦,而我對此卻一無所知。用他痛苦的煎熬換得我的快樂,這種偷來的幸福,我寧可拋棄不要。求你告訴我……”?
她看着我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頓時慌了手腳,轉而緊緊抓住我顫抖的雙手。“好,我把一切都告訴你。但你真的能做到不會失控,不會暈倒,或是……”?
“能,我能做到。”不等她說完,我迫不及待地打斷她的話,顫聲連連保證。?
她吐出一口氣,微微蠕動嘴脣,我知道從這張脣裡即將公佈一個隱藏許久的答案。我全身開始繃緊,靜靜等待着答案。?
“其實,他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她輕聲吐出這幾個字,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我的反應。?
“什麼?他……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哥哥、哥哥……同父異母的哥哥……”我腦海裡一片空白,瞬間感受到內心莫大的震撼,嘴裡毫無意識反覆咀嚼着這兩個陌生的字。?
任我想破了頭也不會想到這個答案,所有的疑團全部迎刃而解。皓哲眼裡濃濃的無奈、壓抑的情感,欲言又止的苦悶,這一切一下子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他溫柔的眼神,寵溺的語言,對我的精心呵護,無一不在暗示着他對我的感情,決不僅僅是他口中所說的對妹妹的愛,而是最真摯的愛情。?
“原本你們相處得很好,幾乎是形影不離,每天你都會跟在他的屁股後面,不停地叫着皓哲哥哥,皓哲哥哥。那時起你就開始在心裡悄悄種出了愛的萌芽,隨着你們一天天的長大,你們約定今生要永遠在一起。可是兩年前,你無意中發現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它毀滅了你的所有夢想,你一下子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奔跑的途中在村口出了車禍,然後當你醒來的時候,關於他的所有記憶都被你自動抹除掉了,醫生說這是選擇『性』失憶症。”?
“選擇『性』失憶症。”我第一次接觸到這個陌生的名詞。?
她比劃着雙手,對這個名詞作出了專業『性』的解釋。“對,選擇『性』失憶症。它是一個人受到外部刺激或者腦部受到碰撞後,遺忘了一些自己不願意記得的事情或者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
“你的意思是說,我拒絕記得他與我同父異母的哥哥,選擇『性』地逃避了這件事。”我艱難地把雪兒姐姐的專業解釋分析成我能夠理解的句子。?
雪兒姐姐是學醫的,這方面她的解釋應該不會錯。我得了這樣一種荒唐的病,逃避了現實,躲進了自己的世界裡長達兩年。?
我茫然地站起來,雙手緊扭着包包的一角。“雪兒姐姐,我、我先走了。我覺得這一切太荒唐了,我想回去好好想想。”?
“唔,那你小心點。”她體貼地並沒有繼續細問下去,關切的眼神目送着我出了餐廳。?
一路上,我抱着頭,所有的景物都是眼前晃動,那種頭痛的感覺再次侵襲上來,感覺頭腦昏沉沉的,有種不真實的錯覺。或許只要回去睡一覺,醒來就會發生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這是個夢,只是畫面太清晰了,讓人感到有些真實而已。?
“依依小姐,你這麼早就放學了。少爺交待我跟你說一下他今天會晚點回來,讓你務必要等他回來,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正在庭院裡打掃的女傭跟我打了聲招呼,我眼神『迷』離,含糊應了一聲,便回到房間。?
我又累又疲,雙腳一軟,一下倒在牀上。我咬牙忍受着頭痛欲裂的痛苦,額頭佈滿細小的汗珠。?
淚,悄悄滑出眼眶,內心止不住顫抖。一個聲音反覆在腦海裡播放,同父異母的哥哥……哥哥……他是我的哥哥……這一切太荒謬了,我之前居然愛上了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