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南中學是小鎮上唯一的一所高中制學校在這裡,我享受着年少時單純而快樂的時光。微風輕拂着臉頰,我託着下巴,坐在粗糙的石階上,不遠處的『操』場上,同學們正在歡快地跳着橡皮筋。?
班主任馬老師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一邊擦了擦額頭的汗珠,一邊將我從地上拽了起來。“蘇瓊依,快,收拾東西。你家人來電話,說家裡有點事,讓你回去一趟。”?
剛一進村口,我便遠遠看見自家的門前停了一輛轎車,好像家裡來了客人呢。我帶着一絲疑『惑』邁步進了家門,小小的客廳裡坐着舅舅、舅媽、隔壁的民生叔和民嬸,還有一位西裝革履的叔叔。?
屋裡所有人的表情都是異常凝重,見到走進來的我,大家投『射』過來的目光滿含複雜的神『色』。?
舅媽衝我一招手,我搬了一張椅子坐到她的身旁,感到空氣中的氣氛有些嚴肅,便生硬硬地把自己的疑問嚥了下去。?
舅媽側過臉,輕柔地撫着我的發。“依依,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除了我們關心你之外,還有一個人,也一直在你身邊,默默地關心着你的成長,你知道嗎?他就是坐在你對面那個的人。”?
我歪着腦袋,細細打量着初次見面的陌生人,這是一張似曾相識而又倍感親切的臉。他濃眉大眼,深沉睿智目光,一身裁剪得體的深『色』西服,更顯英姿勃發。我猜想這個叔叔是家裡的親戚吧,可是我好像沒有印象呢!?
“他就是你的爸爸。”?
恍惚間我聽到了“爸爸”兩個字。什麼?爸爸?媽媽去了天堂的第二天,他和外婆大吵了一架,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出現。外婆滿臉怒意,拽着我的胳膊,讓我忘記這兩個字之後,我年幼時對他僅存的記憶,也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淡去。?
事隔這麼多年,他又重新出現了。是做夢吧?我使勁掐着自己的臉頰,好痛!真的不是在做夢呢!?
舅舅點燃了一支菸,深吸了一口,黝黑的臉便淹沒在濃濃煙霧中,緩緩說出了實情。“由於你外婆的固執和誤會,這麼多年來,你爸爸雖不能看望你、照顧你,可他從未忘記關心你。揹着你外婆,我們之間一直保持着聯繫。其實,我和你舅媽的經濟情況也只能勉強支撐你表哥上大學,所以你從小到大的學費都是你爸爸出的。直到去年你外婆去世,我們才一起商量着,是該告訴你真相的時候了,畢竟你長大了,我們沒有權力阻止你享受父愛。依依,你應該回到自己父親的身邊去,去外面接受更好的教育。”?
爸爸緊皺着眉,眼睛裡透出慈祥和憐愛,一臉期待地注視着我。“依依,我是你爸爸。對不起,爸爸現在纔來看你,是爸爸不對。和爸爸回家好嗎?從現在開始,讓爸爸來照顧你。”?
我輕咬着脣,猶豫不決。堵在心裡十幾年的疑問,一下子得到了答案,心情五味雜陳,矛盾極了。我該和他一起“回家”嗎??
小時候,在心裡偷偷羨慕別的小孩有爸爸疼愛。爸爸把你背在背上或讓你騎在他脖子上,和你玩耍、捉『迷』藏,陪你一起做作業,給你買好吃的棒棒糖,睡覺前給你讀好聽的童話故事。我也曾默默地在心裡描繪着和他在一起的畫面。如今,他近在咫尺,往前邁一步,也許我得到的是一份完整的父愛和一個夢寐以求的完整的家。?
我渴望父愛的心在動搖着,慢慢靠近,靠近,再靠近,終於爸爸緊緊的拉住了我的手,爸爸的手好大好溫暖,我輕輕地笑了。嘻嘻~原來這就是父親的手,溫暖而安全。?
他喜出望外,將我緊緊摟在溫暖的懷抱裡。大家相視而笑,重逢的喜悅洋溢在這個小小的客廳裡。?
“蘇先生,恭喜你,終於父女團圓了。”?
“謝謝,謝謝。要是沒有你們的幫助,依依也不會這麼快接受我。”?
爸爸說不用收拾行李,家裡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可我還是將裝有媽媽照片的小包無比珍惜地抱在懷裡。?
“你要照顧好我們家依依,她很乖的,也很聽話。”舅媽眼眶又紅了,捂着嘴,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爸爸拉開了車門,回頭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笑容。“大嫂,你放心吧!我會的!”?
舅舅臉上盡是不捨的表情,衝我揮了揮手,不放心地囑咐我。“依依,我們這裡永遠歡迎你回來。今後你要聽爸爸的話,別惹他生氣。”?
民生叔走上前來,告訴了我一個好消息。“依依,或許你還能見到你雪兒姐姐。你們好像住在同一個城市呢!”?
“真的嗎?太好了。我又可以和雪兒姐姐在一起了呢!”?
雪兒姐姐是民生叔的女兒,也是我從小到大的玩伴。由於我從小失去了父母,同村的孩子從不跟我玩,總說我是“沒人要的孩子”。於是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的雪兒姐姐,成了我童年裡的全部記憶。?
“依依,到了城裡不要貪玩,要記得好好學習。”舅媽衝我揮了揮手,還不忘叮嚀我的學業。?
我看着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小山村和相處了這麼多年的親人們,想起將要告別這裡的一切,鼻子突然一酸,淚水再次滾落了下來。?
我依依不捨,揮淚向他們告別。“我會想你們的。”?
轎車快要駛出村口,我將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外。風不停地在耳邊清『吟』,淚水模糊的視線裡,村後的小山變成整片的濃綠,我從小居住的小院淹沒在一幢幢錯落有致的別墅中,只有親人們揮舞的雙手,依稀在眼前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