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
賭場門口躺了一夜的醉鬼,終於朦朧的睜開雙眼,拎着酒瓶踉踉蹌蹌的離開;等了一晚上客人的黃包車,也終於接上了自己的“客人”,吱嘎吱嘎的往道路盡頭駛去;幾名賭客罵罵咧咧的從賭場內出來,頭也不回的消失在黎明微光之中。
“終於換班了……”
此刻的黃包車內,一位僞裝成賭客的警員,終於卸下所有防備,疲憊的躺倒在椅子上,看着逐漸升起的太陽打了個哈欠。
“天天晚上看那些骰子撲克,給我眼睛都看花了。”
“知足吧,至少你還在賭場裡面,老子還在馬路上吹了一晚上涼風呢!”正在用力蹬着黃包車的警員冷哼一聲。
“唉,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蹬黃包車的警員沉默許久,突然問道,“你說,賭場裡真的有黃昏社的人嗎?”
“我怎麼知道,反正當時的線索就是到這條街上斷的,上面派人搜查一圈之後,就說這個賭場可能有問題。”
“哪裡有問題?”
“好像是來路有問題?這座賭場是半年前轉手的,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城裡陸陸續續開始有黃昏社活動的風聲……而且,你知道當時從北斗財團手裡買下這地方的,是誰嗎?”
“誰?”
“黃金會特使!”
“啊?你是說上面的那些人,懷疑黃金會的特使是黃昏社的人?”
“我估計他們早就起疑心了,不然世上哪來那麼多八階?只不過還不確定罷了,小心點總不會錯……反倒是北斗財團的董事長穆春生,被那些大人找上門之後,立刻就跟黃金會特使劃清界限,說當時是特使逼着他賣的這些產業,現在願意將這些產業送給【浮生繪】,當作一點心意……”
“呵呵呵,這個老狐狸,變臉變得是真快啊……也是,一個不知道什麼纔會回來的黃金會特使,哪有【浮生繪】的那些大人物重要?再怎麼說,這裡也是紅塵界域。”
騎車的警員像是深諳這些財團的面目,冷笑不止。
“話說回來,我們都在賭場盯這麼久,還是沒動靜啊,也沒看到什麼奇怪的人進出……會不會是他們的判斷有誤?”
“不好說,反正我覺得,他們自己也不太能確定,不然爲什麼到現在還不採取行動?”
“總之先繼續盯着吧……如果這裡真是他們的據點,遲早會忍不住露出馬腳,就看誰先沉不住氣。”
“……”
隨着他們的遠去,一抹朝陽掃過昏暗街道,古老而荒蕪的戲樓沐浴在淡金之中,此刻二樓的扶手之後,一個身影緩步走出。
陳伶狀似隨意的打了個哈欠,像是剛睡醒,同時眯着眼睛掃過下方。
雖然昨晚監視的警員,都在陸陸續續的離開,但也不斷有新的警員填充進來,陳伶在二樓站了一會,便又發現了幾個新的監視點,他們對賭場的警戒並沒有因天亮而鬆懈絲毫。
陳伶沒有在扶手後多留,只是吹了會晨風便轉身離開。
現在這附近都是警員暗樁,他要是這麼光明正大的窺視太久,對方遲早會起疑,這麼三兩分鐘對於陳伶而言,已經足夠了。
陳伶走下樓梯,便看到孔寶生正拿着掃帚認真的清掃一樓的地面,肉眼可見之處一塵不染,看着樣子,應該早上三四點就開始起牀清掃了。
聽到陳伶下樓,孔寶生便停下動作,恭敬問道:
“林先生,要用早餐嗎?”
陳伶眉頭微微上揚,嗯了一聲後,孔寶生便放下掃帚,轉頭進廚房忙碌起來。
幾分鐘後,一碗熱氣騰騰的桂花黑米粥便端到陳伶面前。金黃的桂花碎飄在黑紫色的米粥上,不稠不稀,輕輕一攪便有股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
“這是你煮的?”陳伶有些詫異。
“對啊,早上起牀之後就開始煮了,一直在鍋裡溫着,就等先生起牀呢。”孔寶生撓了撓頭,“也不知道先生您的口味,煮的時候稍稍多放了一點糖……您先嚐嘗看。”
陳伶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入口先是一陣桂花香,隨後便是甘甜。跟喜歡吃鹹的極光界域不一樣,紅塵界域這邊,似乎都是偏好甜口,街上也都是各種各樣的甜品店和小吃,這要是在極光城,路上能看到蛋糕店和賣糖葫蘆的就很不錯了。
好在陳伶並不抗拒甜的東西,甚至覺得這碗粥的味道很不錯,點頭道:
“手藝很好。”
孔寶生聽到這句話,有些緊張的小臉終於放鬆下來,浮現出一抹笑容。
從昨晚開始,孔寶生心中就滿是不安與擔憂,生怕自己沒法伺候好這位新來的林先生,他畢竟是收了十萬銀票的,要是最後讓林先生不滿意,先不說對方會不會讓自己退錢,孔寶生自己心裡就過意不去。
現在看來,這位林先生並不難相處,這讓孔寶生心中有些欣喜,順勢主動問道:
“先生,中午有想吃的嗎?”
“你看着做吧。”
陳伶低頭繼續喝粥,孔寶生也繼續去收拾戲樓裡的東西,這座戲樓之前就一直廢棄,所以有些東西不收拾也無所謂,但現在戲樓換了新主人,必定是要重新營業的,該有的都得都有才行。
孔寶生在一堆東西中翻找着,一塊滿是灰塵的匾額被他從最底下掏了出來,直到這時他纔想到了什麼,轉頭問道:
“林先生,戲樓的名字您定好了嗎?”
“名字?”
陳伶愣了一下,這纔想到戲樓也是要掛招牌的,雖然他買下戲樓並不是打算真的營業,但買完長期沒有動作,就這麼繼續廢棄,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既然要僞裝,還是得僞裝的像一點……哪怕不會有什麼人來聽戲,表面工程還是得做一做的。
陳伶懶得想名字,直接問道:
“這家戲樓,以前叫什麼?”
孔寶生拂去匾額上的灰塵,吃力的將其抱起,面對着陳伶的方向,幾個飄逸而充滿古韻的鎏金文字,鐫刻其上。
“驚鴻。”孔寶生說,“以前,這裡叫驚鴻樓。”
陳伶不在意的擺擺手,
“那就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