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其實早想到柳依熙在這個時候出現不會毫無準備，但是當看清楚她手中拿着的東西，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柳依熙的目光還是沒有看向蘇晴，她從身側的糖果包中拿出一張已經皺了的紙單，展開，放在顧梓昊面前的高度，輕笑：“梓昊，你要不要你老婆現在當着我的面給你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東西？”
顧梓昊冷眼掃過去，面前是一張銀行匯款的存根，匯款人是蘇晴，收款人是唐旭，日期是五年前。
他表情微微凝住，這已經是第二次在五年之後重新等到唐旭的名字了，上一次是在酒吧門口，柳依熙和杜雅薇的爭吵中。
蘇晴擡手將那張紙單扯過來，不用仔細看也知道是什麼內容，那是她親自去匯的錢，她有印象。
擡眸盯着柳依熙，冷漠開口：“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匯款單啊，我把我自己的錢匯給別人，有什麼問題麼？”
其實她有些不明白爲什麼柳依熙要突然找出這些東西，當初唐旭因爲舉報柳存山被惡意報復，騷擾恐嚇不說，甚至還有一次捱打住院，一直到了柳家衰敗之後他也因爲舉報自己所在企業的事情找不到工作，不被其他用人單位所接受。
她實在看不下去，就在唐旭移民之前悄悄給了他這筆錢，至於這筆錢到底是出自於同情，還是爲了自己心安，蘇晴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這樣啊……”
柳依熙別有深意的笑着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半晌又皺起眉毛，疑惑開口：“那你在給他錢之前聽沒聽說，其實他舉報我爸爸的那些證據中有一大部分都是別人給他的，也就是說，那些證據的真實性，是有待考證的。”
她音調不變，目光肆意的在蘇晴臉上打量着：“就我在調查給唐旭證據的人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這張匯款單，蘇晴，你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你和唐旭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柳依熙雖然表面是在問着蘇晴這個問題，其實心裡早就已經有了答案，僞證，封口費，就算是傻子也會看出來這裡面的不對勁吧。
蘇晴渾身散發着涼意，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她試圖將自己的手腕從顧梓昊的手中抽出來，但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擡眼對上那雙黑眸，沒有任何溫度的瞳孔帶着無聲的質問。
有那麼一瞬間蘇晴真的想要抓住顧梓昊的手腕解釋事情不是像柳依熙說的那樣，但是骨子裡的自尊卻告訴她這輩子都不允許再對面前的男人有一點的卑微。
她咬了咬脣，挺身看着柳依熙：“我和他什麼關係憑什麼要給你解釋，你以爲你拿了幾張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文件就能改變你爸爸非法挪用資金的事實了，你少做夢了。”
“不敢解釋？那就是心虛了，爲什麼心虛，是因爲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麼？”柳依熙咄咄逼人。
蘇晴冷哼：“和你相比，見不得人這幾個字我還真不敢當！”
“那這些錢——”
“行了！”
一直在中間聽着兩人的對話沒有開口的顧梓昊終於開口，聲音不大，但是震懾力卻十足，他側頭看向柳依熙：“你今天來這就是爲了這件事麼？”
“梓昊，我……”
柳依熙表情一僵，男人眼神中的冷漠讓她一陣莫名的恐慌。
和他在一起這幾年，她見過他太多的眼神，嘲弄的，算計的，甚至是嗜血的，但唯獨沒有見過現在這種——疏離的。
“如果只是因爲這種無聊的事情那我看也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
顧梓昊的手仍舊拉着蘇晴的手腕，一直沒有鬆開，稍稍用力攥了一下，繼續開口：“還有，如果你下次有事情來這裡找我的話，記得提前找我的秘書約好時間。”
這樣的話一說出來，意思再明顯不過，顧梓昊這是在和她劃清界限。
柳依熙有些措手不及，前幾天顧梓昊突然扔給了她一份公寓轉讓合同，她只當他是像往常一樣哄她開心，並沒有多想，直到昨天賬戶上有多出了一筆資金，她才猛然覺察出不對勁。
顧梓昊對女人一向大方，打發女人的手段也都很瀟灑，那麼眼前的這些東西，就是他用來打發她的籌碼麼。
“梓昊，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是已經要離婚了麼，不是很快就是自由身了麼？”
之前蘇晴鬧的那麼兇，再加上她提供的那些照片，蘇晴沒有理由不勝訴啊，難道是她後悔了。
顧梓昊斜眼看她，那眼神和看那些爲了錢糾纏着他的女人沒什麼兩樣：我以爲我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還是說你對這些條件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筆錢不是筆小數目，就算柳依熙放肆揮霍，也足夠保證她幾年衣食無虞，車子房子也都轉到了她的名下，即便他對女人很大方，眼下也是最闊綽的一次了，他並不認爲柳依熙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理由。
“爲什麼？你給我一個理由。”
柳依熙的聲音微顫，進門時的得意表情已然消失不見，看向蘇晴眼神中的傲慢也不復存在，聲音甚至也帶着微微的哽咽。
顧梓昊站起身，終於放開的蘇晴的手，不動神色的從柳依熙的身邊離開，背對着她，聲音淡淡的：“依熙，你好像是搞錯了什麼事情，我和你，並不是有資格朝對方要分手理由的關係。”
此話一出，柳依熙猛地後退了一步，輕晃了一下穩住身形。
她感覺自己像是一下子掉進了萬丈冰窟，一直以來，她都以爲自己對顧梓昊來說是不一樣的，至少和外面那些女人相比，是不一樣的。
蘇晴站在一旁，沉默的聽着兩人的對話，按理來說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小三決裂，她應該感覺到開心纔是，但是現在的她，卻半點也興奮不起來。
她原本以爲顧梓昊只是不會愛自己，現在才知道，他根本就不會愛任何人。
此刻的她一點也不想參與到他們兩人的分手大戲中，但是聽到這裡她還是沒辦法不插一句：“顧梓昊！”
男人轉身，等着她繼續開口。
蘇晴淺淺的呼了一口氣：“那天在法院門口，我只是隨便說說的，就算你真的……”她側臉看了一下柳依熙，沒有說完這一句：“我也不會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顧梓昊笑，是那種微微帶着點寵溺的笑。
“顧太太，你該不會到現在還以爲你真的有辦法在我不同意的情況下成功離婚吧。”
蘇晴沒有繼續開口，她並不想當着柳依熙的面前和他討論這件事，低頭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轉身直接離開。
顧梓昊沒有去攔她，但是眼神卻沒有從她身上離開，直到門口傳來關門的聲音，他才慢慢收回目光。
柳依熙目不轉睛的盯着這道身影，雙手緊緊的攥在一起垂在兩側，她其實清楚的知道顧梓昊這次不是在和她開玩笑，但是卻還是不由自主的走過去，白藕般的手臂緊緊的環住他的腰身，聲音嬌俏：“別生氣了啊，我以後不會這樣冒失的來找你了。”
她聽到自己最後一點自尊摔在地上的聲音。
空氣中閃過長久的沉默，這樣的沉默讓柳依熙以爲他在考慮自己認錯的態度，但是當他下一句話說出來，她才明白，他的確是在考慮，但考慮的卻是如何徹底的拒絕她。
“依熙，我以爲你一直都是明白我們的關係的，我和你說過，我討厭不遵守遊戲規則的女人。”
顧梓昊一邊說話，一邊將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鬆開，轉過身，終於肯正視面前的女人：“我們倆，遊戲結束了。”
眼眶中蓄滿的淚水再也噙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淚掉下來，哭花了柳依熙精緻的妝容。
“我以爲……我們是不一樣的，我們至少是相愛過的……”
柳依熙聲音哽咽，話也有些連不上，但是要表達的意思卻很清楚，至少和所有的女人相比，他們還有過那樣一段無可替代的曾經。
帶着嘲弄的輕笑聲傳來，顧梓昊輕嘆一聲，但是卻沒有任何遺憾的意思，倒像是什麼都看穿之後的豁達。
他說：“你要是真的把曾經的那段看的那麼重要，我們之間就也不會只剩曾經了。”
其實對於柳依熙，在顧梓昊心裡或多或少還是會有點不一樣的，畢竟是初戀，畢竟是第一次接觸的異性，不可能真的沒有任何感覺。
但是再美好的初戀也敵不過擺在眼前的現實，敵不過柳依熙最終和他在一起的理由還是爲了錢。
“那蘇晴呢？她和你口中所謂的遊戲中的女人，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柳依熙不死心，或者說她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真的輸給了那個曾經自己那麼瞧不起的女人。
顧梓昊斂起笑意，剛剛散開一些的眉頭再次皺在一起：“我和她之間不是遊戲，是戰爭。”
只是這一句，柳依熙便猛然明白，原來那些所有她以爲在用舊情勾住顧梓昊的日子，鬥不過是自己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