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莫文楠的時候是在他家的樓下。
蘇晴從雲會館回來的第二天，早上出門上班的時候，正巧碰到莫文楠從外面回來，看上去像是剛剛晨跑回來，精神十足，氣色也還不錯。
說實話蘇晴是沒有想到在碰到這種事情之後莫文楠還能這樣毫無反應的，於是問話中也帶着幾分試探：“莫文楠？你、你這幾天沒事吧？”
畢竟碰到這樣的事情對誰來說都是不小的困擾，網絡時代有利有弊，個人信息過於榮譽泄露，時不時就會有人被人肉，蘇晴真擔心莫文楠也會像他們一樣。
“嗯——上班上了幾年，終於有了一個這麼毫無理由又毫無壓力的假期，很輕鬆！”
莫文楠擡起雙手晃了幾下，臉上帶着笑意，全然不像是被勒令停職的人該有的反應。
蘇晴擡眼看着他，對着他的臉仔細盯了半天才確定他真的不是假裝心情不錯，而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這個發現讓她微微舒了一口氣，但又像是有些不理解：“你怎麼能這麼淡定啊，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都成了江城的名人了麼，隨便在微博上一搜都能找到你。”
“我當然知道了，我粉絲漲了十多萬呢！”
莫文楠一提到這個話題滿臉得意，甚至還有幾分炫耀的意思。
蘇晴相當無語：“你確定現在要和我聊你的知名度問題麼？”
虧她之前還一直擔心他會因爲這件事情情緒上有什麼受不了的地方，但是現在看到他這麼沒心沒肺的樣子，蘇晴才明白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見她的表情嚴肅，莫文楠也收起了開玩笑的語氣，斂起笑意上前一步：“你現在是在擔心我麼？”
對上他認真的瞳孔，蘇晴剛準備白他一眼，腦海中卻突然閃過顧梓昊昨晚的那些話，說到底，莫文楠之所以會碰到這樣的事情還是因爲她。
“嗯，我很擔心你。”很認真的口氣，蘇晴心裡也真的是這麼想的。
莫文楠只是開玩笑似的問一句，完全沒想到蘇晴會這麼認真的回答，一時間倒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半晌才終於正色開口：“你不用擔心，我相信清者自清，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的。”
如果不是眼看着這件事越鬧越大，蘇晴可能此刻也會無比豪情萬丈的回他一句“我支持你”，但是看着眼下的狀況，她真不知道莫文楠這麼樂觀是好事還是壞事。
到了雜誌社，李曼麗沒有再給她安排關於這件事的任何任務，搭檔方一菲的也換成了別人，具體拿到的採訪和報道蘇晴也沒有多看，只當完全沒有這回事。
倒是方一菲，不知道怎麼回事，自從這次採訪回來之後看蘇晴的眼神總帶着些打量，隱約像是不屑又有點嘲弄，若是不小心有了眼神的對視，她又會馬上若無其事的移開。
蘇晴像是上次在餐廳的時候碰到她和柳依熙在一起，想必也是知道點什麼的，索性也不搭理她。
很快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蘇晴剛準備朝外走，的鈴聲便響了起來，拿出點亮屏幕，顧梓昊來電。
按掉！
僅僅是看着他的號蘇晴心裡便是壓不住的火氣，人渣！
電話聲不依不饒，蘇晴在掛斷了三次之後終於沒有了耐性，接起電話語氣不善：“你到底有什麼事？”
電話那端的聲音漫不經心，絲毫不因爲她之前的拒接和現在的態度而有任何影響：“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是問句，也不是商量，而是直接通知，像是古代的帝王臨幸自己的妃子一樣，沒有半點尊重可言。
“接我幹什麼？商量離婚協議怎麼籤？”
蘇晴不待一絲感情，語氣冷的連個陌生人都不如。
話筒中有了片刻的沉寂，隨即響起了男人的一聲輕笑：“你是還嫌你鄰居現在的情況不夠慘麼？”
“你別跟我提他！”蘇晴微喘着對着低吼，微怒的情緒讓她有些口不擇言：“你不配！”
顧梓昊語氣中的笑意很快消失不見，語調不變，但是再開口時卻多了幾分警告：“你要是希望他這輩子都做不了醫生的話就儘管繼續罵，我不在乎再讓他接下來的人生也出個醫療事故！”
“你混蛋——”
蘇晴氣急，卻還是沒有了繼續開口的勇氣，顧梓昊的性格她很清楚，硬碰硬只會是她吃虧。
她用十秒鐘平復自己的情緒，然後儘量壓低聲音開口：“你到底想要怎樣？”
顧梓昊滿意的笑出聲來，再開口仍舊是電話剛剛的強調：“你在哪？我去接你。”
蘇晴：“……”
到最後她還是報上了自己的地址，站在雜誌社不遠處的馬路邊等着，三十分鐘後，顧梓昊那輛招搖的車子停在了她的面前，搖下了車窗。
蘇晴站在車門面前沒有動作，咬着下脣盯着顧梓昊，兩個人像是在進行着一場耐性的比賽，當然，先沉不住氣的那個還是蘇晴。
“你找我什麼事？”她一隻手攥着包，滿臉防備的看着車裡的人。
顧梓昊嘴角帶笑：“上車。”
“在這說就好了。”蘇晴抻着時間，並不配合。
男人一隻手搭在面前的方向盤上，微微側着頭，眼底的譏誚十分明顯：“要是一句兩句就能說的清楚的事情，我犯得上大老遠的來接你？”
蘇晴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躊躇了一下還是朝着車門走去，她先是走到車子後座，用力拉了幾下車門都沒有拉開，擡眼看了一下駕駛座上面無表情的男人，心裡暗咒一句，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車子很快跟着開了出去，蘇晴有些受不了兩人之間的低氣壓，率先打破僵局：“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顧梓昊冷冷的斜她一眼：“怎麼？把心思都放在不相關的男人身上，連今天什麼日子都不記得了？”
身形微微一怔，蘇晴的大腦快速的旋轉着，今天是什麼日子，她忘記了什麼嗎？
見她這副樣子，顧梓昊身上的氣壓更低，一直胳膊撐在車窗上，目光直視前方：“你對我再怎麼不滿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連一向疼愛你的婆婆的生日都忘記了，你這兒媳婦做的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蘇晴聽他這樣一說，猛然記起了今天竟然是婆婆的生日！
她這段時間一直擔心着莫文楠的事情，完全把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後，想想自從上次婆婆出院之後她甚至都沒有去看望過一次，心裡不由得生出一陣愧疚。
顧梓昊說的沒錯，就算他們的婚姻極度失敗到了不得不離婚的地步，但是對於婆婆她卻從來都說不出半句不好的話，因爲婆婆對她，真的像是自己女兒一樣的疼愛，甚至連句重話都沒有說過。
想到這蘇晴心裡的負罪感更重，咬着下脣注視着前面，突然指着一個高大的建築物開口：“你在前面百貨那裡停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顧梓昊不用想也知道她要幹什麼，勾脣瞥了一眼後座，陰陽怪氣的開口：“算了吧！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你人能來我就已經很感激了。”
蘇晴轉身朝着後座看過去，果然看到了精心包裝的禮品袋，是兩個。
或許是被顧梓昊的態度刺激到，也或許是因爲莫文楠的事情一直壓抑着怒火，有那麼一瞬間蘇晴突然對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厭惡到了極點，帶着惡毒情緒的話也跟着脫口而出：
“你以爲你隨便買兩樣東西給媽做個生日禮物就能得到心理安慰了，你記不記得媽媽去年的生日願望是什麼了？”
電光時間間，蘇晴帶着冷笑的嘴角一下子勾起了顧梓昊的記憶，媽媽去年的生日願望是希望能早點抱上孫子。
本來今年真的可以讓她實現這個願望的，可是……
蘇晴滿意的看着顧梓昊在方向盤上攥緊的手指，側頭盯着他下顎緊繃的線條，語氣譏諷：“不過你也不用自責，雖然我的孩子沒保住，但是也不影響馬上就要喜當爹的事實，反正都是你播下的種，從誰的肚子裡出來又有什麼分別呢！”
“嗤——”
緊急剎車的聲音刺耳又難聽，蘇晴的身子被車子的慣性猛地甩了出去，又在安全的拉扯下一下子拉回來，胸腔中氣血翻涌，差點讓她吐出來。
粗重的喘息聲微微從一旁傳過來，顧梓昊側着頭死死的盯着面前臉色蒼白的女人，眼眸陰森又低冷：“不要讓我再從你口中聽到有關這件事的一個字！”
“怎麼，心虛了？愧疚了？”
女人的笑容瞬間變的明豔，泛青的手指緊緊的攥在一起，身體微顫：“你爲什麼愧疚？因爲你那兩次都沒有機會和你見面的孩子麼，顧梓昊，你都不會做噩夢的麼——你那些日夜因爲算計別人睡不着的夜晚，你兒子的冤魂都不會來找你嗎？”
蘇晴最後一句話是嘶吼出來的，她目光猩紅，眼眶中是噙滿的淚珠，但是卻死死忍住不讓它落出來。
顧梓昊覺察到了蘇晴的不對勁，他盯着她激動的反應，心裡慢慢明白了什麼，她失去孩子到現在也纔沒多久，這些夢境和愧疚，應該一直都纏繞着她吧。
他的聲音低低的，聽上去一如既往的冷漠：“既然是我的兒子，那早晚就還是會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