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妹?!”
琉璃冠珠吃驚地看着玉樓點翠。
和已經軟倒在地,那帶着不可置信神情死去的菱花湛露一樣,
她也是沒想到,一項行事謹小慎微的玉樓點翠竟然會突然這麼做。
身爲覺醒者,可以聽到與看到真實的東西多了,
觀念什麼的也不會僅僅侷限於原本所要扮演的角色。
其最大的一個衝擊,莫過於得知,
什麼信念,喜好,和他人的關係等等,
這些對他們原本很重要的事情,全都是假的,是被天之人設計好的!
不同的覺醒者,對於這種情況有着不同的態度。
有消極的,有積極的,有哀嘆的,有怨恨的……
琉璃冠珠見過幾位,也知道大家各不相同。
對她而言,除了最初的震驚之後,她個人很快冷靜了下來。
和一些只能收其厭惡,違心地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繼續對待身邊人的覺醒者不同,
她在覺醒之後,是帶着悲憫的心去看到那些曾經的同類,
她覺得那些曾經的同類,還被獲得思想的自由,一個個都好可憐,好可憐。
而且對於其他一些覺醒者認爲以前那些都是虛假的情感也不一樣,
她個人覺得,即便覺醒之前是安排好的,覺醒之後又怎麼還能是?
她所付出的,那可都是真的情感,
而沒有覺醒的同類,他們付出的情感應該也是真實的。
只是因爲沒有覺醒,他們自己不知道那些感情的真僞而已。
對於她的這種想法,認同的並沒有很多,
大多數還是覺得,他們覺醒者之間的情感纔是真的,
而非覺醒者,那都是假的,都是安排好的。
對此琉璃冠珠也不去爭辯,
都是同類不假,但想法各有不同,沒必要爭論個對錯,
何況覺醒是什麼,爲什麼能覺醒,
這些他們自己也都還不明白,也還在摸索,又哪裡有對錯可言。
她琉璃冠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做事便好。
眼看自己不管覺醒前,還是覺醒後都很喜歡的七妹做出這種決斷來,
琉璃冠珠心下有些激動,
想着玉樓點翠這麼做,應該是要叛離牡丹亭,和自己走了。
即便這人還沒覺醒,和她其實還是有着不小的隔閡,
但那只是現在。
一旦覺醒了,過往的情感會疊加,讓兩人之間的關係更加堅不可摧!
“三姐。”
玉樓點翠看琉璃冠珠那表情的變化,大概是猜到了什麼,
她心下一陣複雜之後,最後目光轉爲堅定,
用帶着些許的歉意語氣道:“三姐,我雖然也想着要跟你走。”
“但你知道我的,我無法捨棄牡丹亭帶給我的一切。”
“而且姐姐也說了,那個解藥只是有着一種可能性,還不是絕對。”
“這種要賭一切的情況,請恕妹妹無法跟隨你。”
“菱花湛露的作風姐姐剛纔也說了。”
“她算今天暫且退了,只要她在想辦法叫來更多的銀影殺手。”
“甚至是金影又或是紫影,那明天肯定還會再來。”
“殺了菱花湛露,算是我最後幫姐姐一把。”
“等我回去說是被你偷襲,再到亭主重新派人來對付你,應該能幫你爭取不少時間。”
“但這是最後一次了。”
“下次若是再見,那我跟姐姐是敵人了。”
“到時候,我可不會在手軟了,還望姐姐見諒。”
她這些話說的有情有義,也沒什麼破綻可言,
琉璃冠珠雖然對玉樓點翠的決定很是惋惜,
但這番話她聽的着實感動了一番,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的。
縱然這些npc尚未覺醒,但要說這些情義都是假的,她不相信。
只是琉璃冠珠如此動情之下,讓她不經意間失去了往日嚴謹小心,
也沒有發現玉樓點翠這麼做,實際的目的,遠沒有她說的那麼高尚。
尤其在覺得琉璃冠珠並沒有按照約定,什麼事情都跟她說,
覺得兩人之間其實是有一道隔閡,而心生怨憤之後,
玉樓點翠不可能在爲琉璃冠珠做什麼了。
襲殺了菱花湛露的目的,不過是爲了她自己而已。
要是讓菱花湛露這麼回去覆命了,
誰知道那個女人會說什麼。
如果對方把損失四名銀影殺手,
沒能追回琉璃冠珠的罪名,全都扣在她的頭呢?
說是她有意放縱,沒盡全力之類的。
以她和琉璃冠珠以前的關係,
菱花湛露這麼說,亭主八成肯定是會相信的。
這樣對方又能逃脫責罰,又能減少一個潛在的競爭者,可謂一式二鳥。
以她對菱花湛露的瞭解,這人絕對是能做出這些的人!
既然如此,何不自己動手,
這樣以來,嘴都在她的身,事情到底如何,還不是她想怎麼編怎麼編?
她剛纔巴拉巴拉地說的那些,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因爲她知道這位原本的三姐,對於顛倒黑白的小人是很厭惡的。
她要是不這麼說,難保對方不會將今天的事情宣揚出去。
反正,琉璃冠珠都能對她隱瞞了和那個男子之間的事情,
誰知道還有什麼是她沒說,又或是不會去做的呢?
對她來說,沒誰還是能信的過了。
信任這東西一旦崩塌,再也無法修補。
也許前一秒還能掏心掏肺,但下一秒有可能變成背後捅刀。
尤其對於處在牡丹亭那種複雜環境之的人來說,
信任是極爲難得和珍貴的東西,
擁有的人都將之奉若珍寶。
但也是這種太過的重視,
讓玉樓點翠發現了異樣後,反應的過激一些,
她甚至都沒有想着去問琉璃冠珠,直接懷疑了一切。
不過,算問了,她也註定不會得到真實的答案……
對於在牡丹亭那種環境下培養出來的情義,
註定在一方覺醒,有話無法明說的情況下,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玉樓點翠在將菱花湛露,和那四名銀影殺手的屍體處理掉之後走了。
站在客棧窗戶旁,
看着好友越走越遠,琉璃冠珠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被騙,
她還在沉浸在玉樓點翠所說,下次再見,是敵人的哀傷。
覺醒之後,她越發感覺自己對情感的自控力差了很多,
高興的時候會以往更高興,傷心的時候也會以前更傷心。
等到徹底看不到人影了,琉璃冠珠才收斂了心神,
轉頭看向了一直沒有開口的同類。
琉璃冠珠微微一笑。
距離次遇到了同類,已經過去了一些時間,她有很多話想說,
但話到嘴邊時,卻突然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
在沒有白曉曉的允許下,覺醒者之間是無法暢所欲言的啊。
至於其他的……
她連眼前這人是誰都不知道,又讓她說什麼?
看那同類的樣子,顯然也是想到了同樣的事情,
一時間,兩個偶遇的覺醒者,那麼四目相對,默默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