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太陽神也來找你了？”
“也？難道也有人找你？”
姬樂跟楊柯站在九宮城的城牆上，俯視城外的“麥城”。二人旁邊，擺放一罈米酒。楊柯倒滿後，遞給姬樂：“嗯，太陽神的後裔。還不都是因爲你？”
“意外，都是意外啊。”喝着酒，姬樂不住辯解：“我也想不到，《齊神記》效果居然這麼好。”
“那麼，有關那位國王的要求？”
“答應吧，不過記得多要點東西。”
“從太陽神這敲了一座金礦。他們家王室這邊……”楊柯旋即一笑：“借虞道一用如何？”
姬樂搖搖頭：“到底是太陽神後裔，主神傳承。想要把他們當虞國，哪是那麼容易的？我們總要考慮太陽神的態度，假道伐虢的事不能隨便做。”
楊柯手中的陶杯也倒滿酒，二人輕輕碰杯。只聽姬樂繼續說：“在這神明繁榮，城邦文明興盛的時代，我們總要保持幾分仁義。只有這樣，才方便未來發展。”
在這個時代，各國之間的爾虞我詐還是比較少見的。大多數城邦國的戰鬥都很直白。彼此定下時間，然後排兵佈陣打一場，背信棄義之類的事很少見。
“好吧，那就設法建交，然後當做我們在東方的據點。”
“先這麼做。只要對方不使壞，多個朋友沒壞處。”
但假如對方率先動手，那夏國就有理由反擊？
“還有，關於那些農作物種子以及各國農業技術，你們談得如何？”
“前兩天就看中幾批多雅王國的果蔬。田平先生早就開始談，相信會有一個結果。大不了用甘蔗進行交易。對了，你不是相中圖穆的苞米？我已經派人去談，應該會拿下。”
“至於農業技術……我們打算用水車灌溉法和巴多進行技術交流。不過我們要換的，並不是他們的農業技術，而是罡氣修煉法門。這是霍大司馬的意思。”
“驃姚的武道？”姬樂忙問：“武安君沒說什麼？”
“關於武道，我問過武安君。他說自己的修煉方式注重‘神意’，並非單純的罡氣、武魂修煉。但他不忌諱我們派人學習，只不過見效比較慢。”
霍去病的修煉方式，是鑄就不朽武魂，凝聚罡氣血魄。但白起更加註重意境，是以“意”殺人，而非單純的“力”。這一點，就限制絕大多數武者難以領悟他的修煉方式。
“根據我跟蒙恬將軍的商議，想要提升軍隊實力，迎接命運浩劫。恐怕武魂之道，尤其是配合罡氣修行法，纔是最快見效的。至於‘神意道’，更適合培養武學宗師。”
“你們看着吧。這種事情，你是國君，自己操持。”
“這次命運浩劫，你們纔是奮鬥在舞臺上的主角。我只不過是在大後方坐鎮的吉祥物。”
“但只要你在，國家才存在，大家才能安心，不是嗎？”
二人相視一笑，再度碰杯飲酒。
看着夏國主導豐收祭，二人心中都很高興。
在一年之前，整個大陸城邦的政治中心、經濟中心是圖穆王朝。但隨着姬樂的一次次努力，夏國越發嶄露鋒芒。
在夏國舉辦的豐收祭擁有極其濃厚的政治意味。這宣告着圖穆王朝八百年的絕對政治中心正逐漸轉移。而夏國作爲外域文明，也象徵外來文明真正開始主導本世界的文明進程。
在圖穆和夏國背後，是本土文明圈和域外文明圈的一次短暫交鋒。
當然，在命運浩劫的高壓下，各大國靈並沒有以此引發真正的衝突。只是……
“我看到圖穆了。”
“他也來了？”
“不僅僅是他，多雅、巴多乃至其他的城邦國靈全部來了。”姬樂俯視麥城：“這場豐收祭匯聚至少五十位國靈，三十位天神。”
若非元希和他聯手加護夏國國土，將山河屏障開到最大，他根本不敢放這麼多天神進來。
“這更說明我們夏國的影響力已經不容小覷，讓國靈乃至諸神側目，不是嗎？”
楊柯看着麥城中的那些天神，胸中莫名升起豪情。
如今只是讓天神來參加夏國的慶典。什麼時候，夏國才能挺起胸膛，真正冊封諸神，建立屬於自己的諸夏神系？
……
麥城，圖穆相關人員中，有一位祭司打扮的男子正靜靜觀察眼前的豐收祭。
那些活躍的蔬菜精靈從他頭頂跳過，幾個南瓜燈對他擠出鬼臉後，在一陣嬉笑中跑開。
“夏國，又是夏國啊！”
一年以來，夏國一次次施加自己的影響力。尤其是冥府之戰大出風頭，成爲地母神最寵愛的國度。這一切，讓圖穆國靈很不舒服。
“沒想到我一次簡單的放權，竟然多出這麼多對手。”
一年前，圖穆王朝面臨崩潰之厄。圖穆國靈爲國靈大局考量，打算在本土國靈中挑選一個繼承人，培養多雅或者巴多繼承自己的地位，維繫國靈們的榮耀。
那時，的確是國靈們最團結齊心的時刻。
可正是那一次放權，讓兩大王國看到圖穆的衰弱，明白自己也擁有不遜色圖穆的潛力，從而產生野心。同時，兩個強大的域外王國也奮起直追，展露自己從故土攜帶而來的強大底蘊。
正是在那之後，圖穆國靈明顯感覺到，雖然自己仍然是最強大的國靈。但原本由自己主導數百年的一元化國靈統治，正逐漸分極。
夏國和羅馬的聯盟，幾乎把所有域外文明都席捲進去，形成本土和外域的兩大陣營。而這，是圖穆國靈打從一開始，就刻意避免的一幕。因爲圖穆自己清楚，當國靈形成兩極格局後，本土文明面臨極大的不利！
“我們沒辦法從文明程度上贏過這些有着故土文明傳承的國家。唯一的優勢就是神明。但——”
眼下神系林立，縱然圖穆王朝是最得神明眷顧的王朝，也沒辦法在命運浩劫中擁有絕對的勝利。如今連圖穆傾向於哪一方神系，這都是一件麻煩事。
“未來跟我爭奪帝國之位的，恐怕唯有羅馬和夏國。”
羅馬的想法，圖穆自信還能看出幾分。
他們打算培養羅馬戰神馬爾斯，奪取戰神杜拉馬的地位，爲羅馬誕生屬於自己的主神。但夏國……
至今，圖穆王國仍琢磨不透，夏國到底是什麼成算。從豐收祭看，對方似乎是打算扶持元希女神？但北風之女的勢力，恐怕不足以在命運浩劫中庇護夏國。那麼，夏國的底氣在哪？又要把一切託付給國靈自身？
想到這，圖穆國靈對姬樂升起幾分同情。
沒有任何國靈幹得比姬樂還累了。國家是一個集體，而不是某一個人，某一個靈所有。一切壓力都讓國靈來解決，那麼國民自身的自立自強如何培養？
遙遙望着城牆上那一股隱晦的氣機，圖穆國靈暗暗感嘆：“希望你未來能有一個好的結局吧。”
雖然圖穆國靈將姬樂視作競爭對手，但也並不希望這位同類因爲頻繁動用神力，最終提前導致自己的消亡。
……
城牆上，楊柯擡頭觀看天色：“時間不早，我答應帶南宮她們去慶典逛逛，先下去了。”
“記得把我兒子先送回靈宮。”
“謝謝，那是我兒子。”楊柯頭也不回：“我可是打算帶我兒子一起去參加這次慶典。我可不希望，回頭兒子長大，埋怨我不帶他玩，害他錯過這麼有歷史性的一場豐收祭。”
哼着歌，楊柯前往麥城尋找自己的幾位夫人。
姬樂晃動酒樽，自己靜靜站在城牆上眺望。
下午的麥城格外熱鬧，各國使臣回到靈宮扯皮，討論彼此的農業產品交易。麥城街道兩側擺出一列列攤販，正吸引各國客人。
“姬樂——”狂風吹過，金衣少女突然出現在身邊。
“下午沒事，我們也去轉轉吧？”
“我們？”姬樂指指對方的衣服，再指指自己的玄服：“我們倆適合外出閒逛嗎？”
以他們二人的身份，去街道集市轉悠，恐怕會引起騷亂吧？
“回頭換一身衣服，然後用神術幻化成凡人就行了。”元希女神扯着姬樂的胳膊，帶他前往豐收神廟換裝。
“那只有你我，要不要帶上其他人？你那些姐妹……”
想到姬樂跟青凌那個根本沒可能的婚約，女神心中仍是一陣不舒服：“不用，就你和我。姐妹們在父神身邊，跟諸神一起喝酒。”
所以，你作爲主角也應該作陪的啊！
姬樂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但看着少女的側臉，話鋒在嘴邊一轉：“好吧，我們私底下轉轉。到晚上，說不定咱們還能玩一玩篝火晚會。”
“好啊，好啊！”
二人在神廟換裝後，扮作兩個普通國民前往麥城的街道。
麥城由麥垛搭建的主街道兩側，出現各種販賣玩具和小吃的攤販。靠近二人身邊的，就有風車、面具、花燈等等。
“要不要吃點什麼？”姬樂晃了晃手中的錢袋：“幸好我早有準備，提前準備零錢。”
“那就隨便吃點。”元希突然拉着姬樂，跑到一處販賣團扇的攤位。
這裡販賣各式各樣的團扇，以竹爲骨，以絹爲面。薄如蟬翼的扇面上畫着一幅幅婀娜多姿的仕女圖。
元希翻撿團扇，臉上露出幾分好奇。
“姑娘好眼力，這是跟郎君一起出來玩嗎？這扇子上面的圖案，可是國家殿下親自書畫的。”
“國家？”元希話語中帶着驚訝，扭頭看向姬樂。
姬樂挑眉觀察扇面。嗯……的確，扇面有自己的畫風。但我可沒記得，自己曾經對外出售過團扇。
他親筆畫的團扇，大多都給靈宮巫女和幽宮的女郎們了。
“當然，不是國家親筆。而是我們仿製的，但是樣式圖案絕對是國家親自設計。”
一聽不是姬樂的親筆，元希立刻失去興趣。
姬樂聞言，蹲下來檢閱扇面，隱隱對仕女圖有些印象：“老人家，這扇面是幽宮流出來的？”
“對對，郎君好眼力。想必……”看到旁邊的女郎，老者果斷閉口，打哈哈說：“對了，小郎君要不要給姑娘親自挑一幅？老朽這裡，還有幾個新到的。”
“不必了！”沒等姬樂開口，元希率先搶白，然後將姬樂拉起來：“我們去其他地方。”
“怎麼，你不喜歡？”等走遠了，姬樂才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外人畫的沒意思。”
突然，她眼睛一亮，指着不遠處一位穿着紅色襦裙的婦人。
“你看那邊——”
姬樂定眼一瞧，在那婦人頭頂看到一片明黃色的大地神力。
“女神洛雅？她居然也扮作凡人？”
“不止是她。”元希看到街道另一邊，一羣撈魚的女孩後，臉色明顯有些不妙：“沒想到，她們也來了。”
“她們是……”怎麼感覺，這些女孩身上有風神力的痕跡？
“老對頭，那個正撈魚的紫裙少女，是司掌西方暴風的女神。”元希不以爲然：“我們這些年輕的女神從小一起長大，我跟她性格不合，經常衝突。”
元希在北風諸神裡，就司掌暴風。
“那勝負如何？”
“我讓其他三方的暴風神一隻手！”元希話語中充滿高傲與自信。
沒辦法，這就是臨界上位神境所擁有的信心。只要給她時間，她能打破血脈壁壘，跨入父神母神們才能進入的領域，甚至在久遠的未來，主神寶座也有她一尊。
“那就繞道吧。”姬樂跟元希私自出來逛，可不打算生事。
“嗯，今天是你我的好日子，不值得爲她們生氣。”二人偷偷轉入另一條街道，找了一處火燒鋪吃東西。
九宮城的瞭望塔上，白起坐在鋪滿茅草的塔頂，靜靜望着姬樂和元希的行動。
旁人感知不到，但怎麼瞞過和姬樂訂立契約的存在？
望着二人偷偷摸摸的行動，白起臉上浮起微笑。
“他們在一起，沒關係嗎？”不知何時，史皇氏來到白起身邊。
白起表情一頓，淡淡問：“有什麼問題？”
“一個神明，一個國家，是無法走到一起的。”
白起嗤鼻一笑，默默關注姬樂身邊的元希。
“無法走到一起？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見白起的態度，史皇暗暗皺眉。目前夏國對元希女神的態度，是將她視作盟友，當做合作對象。但關於元希跟姬樂的關係，包括楊柯、餘媖等人在內，都不容許外界神明染指自家國靈。
國靈，一國化身。如果跟神明進行神婚，就相當於將國運讓渡出去一半。碰到強大的神明，甚至會導致主次移位，導致整個國家的主權被神明奪取。
這種例子已經存在一個。好端端一個國靈，因爲愛慕某位女神將自己城邦分享給女神。但不久之後，女神崇拜壓過國家信仰，導致那個國家被女神的教派控制。就連國靈自身的地位，都不如女神手底下受寵的神官。
“愛情，是世間最無法捉摸的事，需慎之又慎。”
“對旁人如此，但元希殿下不用擔心。神明與國靈的關係，最重要是地位持平，甚至以國家爲主導。只要能做成這一點，無所謂婚約與否。”
“是嗎？”史皇滿臉不以爲然。
那就等未來拭目以待吧。
白起靜靜注視着下方的這一幕。在未來，國靈殿下何止進行了一次神婚，人家可是一口氣娶了四位女神。
“不過真正能給他帶來幸福的，只有元希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