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天剛亮侯海就挑着木桶來到巷子口的進邊挑水。
姐夫受傷行動不便,那身爲男人的自己就應該要擔負起這個男人的使命,家裡的重活自己得幹完。
“猴精,你這一大早的也來挑水啊。”
已經盛滿兩桶水正準備挑着走的張大力,見到侯海擔着擔子也來挑水就熱情的打招呼。
“嗯,給我姐家挑點。”侯海自豪的回他的話,好像自己現在有個姐姐了是件多麼自豪的事情似的。
“你小子什麼時候多了個姐姐的?我怎麼不知道?”張大力停下了正要擔水的動作,疑惑的問侯海。
“哈哈,跟你說是我跟妹妹才認的姐姐,是新來的沈大哥的媳婦,那就是我姐。”
“認的?義姐?你小子真運氣,人家據說可是京裡頭來的呢!你小子以後可得對人家好啊,這年頭好人不多!”話說完張大力挑着水動作麻利的走了。
“那是,這還用你說。”對着張大力的背影侯海大聲的回答。
不用他們任何人說他侯海心裡都明白的很,他與妹妹年紀小不頂事自從爹孃過世後親戚們都不來往了。
鄰里們心好的如謝小蛋家、張大力家,偶爾見自己兄妹兩可憐會給碗飯吃,心壞的那更是恨不得把他家屋子都佔了去纔好,要不是自己發了狠補了父親的差入了正軍,估計他們兄妹墳頭早就長草了。
這幾年日子過的很苦,自從爹孃走後從來沒有感受過親情溫暖的他們,對於李雲寶的靠近與關懷就更加格外的珍惜。
昨日姐姐居然還給了自己與妹妹壓歲錢,他回家後就看了居然是一塊五錢重的銀角子,他有多久沒有見到過銀子了啊?如果不是真心的把自己與妹妹當成親人對待,姐姐何必如此?又不是真的錢多到沒地花。
姐姐給的壓歲錢不能還回去這個是禮節風俗,但是自己現在可是有小外甥的人啦,嘿嘿,他可以時不時的給小傢伙買上些好吃的好玩的,要知道自己現在可是當舅舅了呢。
如此想着手上的動作也不停,心裡熱乎着動作利索的挑起一擔水就往家而去。
嘩啦啦,張大力把兩桶水一一倒入大缸,這已經是第四擔水了家裡的水缸都滿了,他正準備出門再去挑一擔水放桶裡盛着,屋子裡青娘掀開門簾出來了。
她走上前掏出手絹給張大力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溫柔的對着他說:“大力,今日別再挑了,你歇一歇缸裡的水足夠咱們用呢。”
張大力大手掌抓過正在給自己擦汗的小手,拉到胸口處,“聽你的,青娘用完我再挑,嘿嘿。”
薛青看着眼前這五大三粗的黑壯男人,眼中飽含深情柔聲的說:“呆子,別拉了,趕緊進屋用飯了。”
說完就推着張大力進屋讓他上炕坐着,自己則是在廚房把早膳都放進托盤裡往屋裡端。
一一擺好,她用早上剛烙好的大餅包了一根蘸了大醬的大蔥遞給對面的丈夫,張大力接過來就放入嘴裡,大嘴的咬着鼓囊着嘴說:“蛤是這大蔥卷比子好吃,七娘西苦你了。”
聽自家男人包着一嘴的東西話都說不清楚,一股子粗魯與匪氣,但是青娘看着他卻格外的順眼。
她叫薛青濟南府膠東縣人士,自己本是舉人家的女兒自小也是熟讀禮儀詩書的,十五歲那年被許配給了父親的寒門弟子爲妻,一開始雖然婆婆也是百般爲難自己,但是因爲有丈夫夫的關懷,又育養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她都堅持了下來。
豈料人有旦夕禍福孃家突然家道中落,夫家婆婆就開始百般折磨自己了。
婆婆是寡母獨自一人養大了丈夫,性子是及其古怪的整日裡變着法折磨自己,但她爲了年幼的孩子都忍耐了下來。
可萬萬想不到的是,婆婆爲了讓相公再攀高枝居然誣陷自己與他人有染,被休棄出門的自己無家可歸,幸得隔壁以打鐵爲生的鄰居收留在鋪子裡幫着做些雜活爲生,本以爲這樣就能在一旁靜靜的守候孩子了此殘生,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前夫的繼妻居然虐打她那年幼的孩兒。
直到有一日婆婆出門請大夫回去給孩子看診,直到大夫說孩子沒得救了她才知到,原來他的孩子每日裡都被那毒婦虐待。
她好恨!恨前夫的冷心冷肺、忘恩負義,恨那老虔婆的自私自利,恨前夫繼妻的陰狠毒辣,可她更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爲什麼不帶着孩子離開,恨自己爲什麼要怕那老虔婆,恨自己爲什麼就不能每日去那見見那可憐的孩兒!
可是沒有如果,她整日以淚洗面、神不思蜀,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他張大力提着一把砍刀替她去坎了那狼心狗肺的男人與那惡毒的賤女人。
可惜啊,蒼天都是不長眼的啊!那對狗男女只是被砍成了重傷且廢了四肢,性命卻奇蹟的保住了。
可她的恩人張大力卻被判了重罪流放極北,她薛青娘佩服張大力是條漢子,她薛青感激這個男人幫她報仇雪恨。所以她薛青一路追隨着他來到了這裡,她要報答這個看似兇惡粗魯的漢子。
張大力原來是一直默默的關心着自己,喜歡着自己的,他沒有嫌棄自己,他們在這極北的邊關,在沒有媒妁之言、鳳冠霞帔的情況下結爲了夫妻,只是在婆家多年受到的虐待致使她失去了再次成爲母親的資格,她沒能給眼前的這個男人生下孩子,她很愧疚。
“青娘,青娘,你說呢?”張大力打斷了薛青的回憶。
“嗯,你說什麼?”薛青有些呆的問張大力。
“青娘你又發呆了,以前的事情別想了,咱們現在這樣過自己的小日子快活的很。”
“大力,可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張家,我不能幫你留個後,我不能……”薛青聽着面前丈夫的安慰反而紅了眼眶,哭泣起來對着男人懊悔的開口。
張大力放下手裡的餅子,來到薛青身邊,把她像抱小娃娃一樣的抱在懷裡,幫她擦着眼淚安慰她。
“青娘,咱們不說這個了,我張大力就是稀罕你,只稀罕你,跟着我這什麼都不懂的大老粗就已經很委屈了你,不然誰願意跟我這沒錢沒權的粗人。至於孩子,你是知道的我就煩孩子,咱們倆過小子日舒服的恨,要孩子太鬧人我不喜歡!別哭了啊,我的好青娘,你一哭我的心肝都疼。”
看着這男人誇張的捂着心口直揉搓的樣子,薛青忍不住的又笑了。
張大力見自己的媳婦終於破涕爲笑,心裡也鬆了口氣,我滴娘啊,他最是見不得自己媳婦哭了,他每每看了都心疼,心疼的都想自己陪着她一道哭。
可他要是哭的話有損他光輝的形象啊,唉!這哄媳婦也是一門學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