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竹林深處一片光明,碧綠色的螢火將黑夜割斷,竹葉沙沙作響,雖是響聲,卻顯得那般安靜,時而像是那些熱戀中的情人咬耳斯磨,時而向那些初長成的少女背地裡扎堆兒竊竊私語,時而,卻也像是那些年邁的長者爲那些後生晚輩們講述那些本應該刻在古舊而破落的陶瓦罐上的故事。
那些故事似乎早已年代久遠無從考證出處,而我們的故事,則纔剛剛開始。
張是非和李蘭英圍着石桌坐下了,他此時已是鳥身,坐着跟躺着沒啥區別,倒也省事。
還沒坐穩,李蘭英就問那陳摶:“大叔,你剛纔也應該聽到了吧,白天那個劉伯倫讓我倆找的人就是你吧?”
只見那陳摶笑了一下,把胳膊肘拄在桌子上盯着腮幫子,然後對他二人說道:“我剛醒,聽到了一點,我猜,你們一定是在河邊遇到那個老酒鬼的對不對?”
張是非李蘭英兩人點了點頭,張是非心想這老傢伙挺牛逼啊,竟然猜的這麼準,看來一定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不過這樣也好,越有本事我倆就越有希望!帶着少許敬畏之情,張是非便有些顫抖再一次把兩人的遭遇從前置後仔細的說了一遍,末了他激動的問道:“就是這樣了,您一定知道我倆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對麼?”
“·················。”
陳摶沒有說話,只見他眼睛微閉,眼縫兒裡只能看見白眼仁兒,手拄着的腦袋前後輕搖,嘴半張,流出了口水。
見他沒說話,張是非便有些急了,只見他說道:“對不對啊?您說個話兒啊?”
“···················。”
那陳摶依舊如此,沒有理會張是非,腦袋還是一前一後輕微的顫抖,一旁的李蘭英小聲的說:“老張,這傢伙不會是抽了吧,我記得我爺爺以前犯病時也這德行。”
不要啊!!!張是非都快哭了,麻痹你早不抽晚不抽偏偏這個時候抽,這不是要我倆命麼?
想到了這裡,張是非情急之下撲棱着翅膀竟然跳到了石桌之上,他抻着脖子在那陳摶耳邊大喊:“大叔!!醒醒!!別抽啊你,你這一抽我倆都得跟着抽!!”
“嗯~~?”
只見那陳摶一哆嗦,然後晃了晃腦袋,又看了看兩人後,笑了一下,說道:“那啥,抱歉剛纔我睡着了,你倆說什麼來着?”
艹,這老燈。張是非心裡罵道,說着話都能睡着,怎麼這麼不着調。
正在兩人尷尬之際,那陳摶拍了拍腦袋,然後笑着自言自語的說道:“啊對,對啊,想起來了,劉伶,剛纔說到劉伶了吧,你看我這腦袋,都睡迷糊了。”
伶你大爺,那是劉伯倫,張是非鄙視了他一眼,但是沒有拆穿,反正自打到了這裡後,他已經開始適應着裡的不着調了,白天那酒鬼也是,剛纔那茶壺也是,眼前這老燈也是,都是一丘之韭菜貉子,沒一個着調的。
於是他強忍着怒意又問道:“那您看,我倆到底是爲什麼,都變成了畜生啊?”
只見那陳摶笑了一下,然後睜着眼睛望了望二人,他那雙眼睛好像弱度散光般,還沒擦淨的眼屎在眼角清晰可見,看了一會兒後,他笑着說:“恐怕,是因果作怪吧。”
因果作怪?
兩人顯然沒懂,李胖子下意識的說道:“那小子是誰?我倆也沒招他沒惹他爲啥要把我倆變成這德行?”
張是非苦笑了一下,看來這真是知識改變命運,看來以前自己讀點書是對的,使得自己不會像胖子這般的犯虎。
那陳摶笑着說:“我說的因果,並不是一個人····或者,也算一個人吧,你懂麼?”
他是對着張是非說的,張是非點了點頭,這個他懂,可是他並沒有想通這是什麼因果關係,自己到底哪兒做錯了,而且即使再大逆不道也不至於如此吧?
胖子還是沒懂,他問張是非:“你懂?到底咋回事兒啊?給我解釋解釋唄。”
張是非看了一眼胖子,他無奈的說道:“這玩意兒說不明白,不如現場示範一下吧,來,你罵我一句。”
胖子眨了兩下眼睛,然後若有所思的說道:“你大爺的,怎麼了?”
張是非站在桌子上跳起來擡起爪子對着胖子的腦門兒就是一個下劈,胖子捂着腦袋大叫:“哎我說你打我幹什麼玩意兒?!”
張是非對胖子說道:“你捱打,是因爲你罵了我,你罵我,所以我打你,這就是因果,明白了麼?”
胖子用熊掌捂着腦袋,然後繼續若有所思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哎,那咱倆是怎麼變成這德行的?”
看來他還是沒懂,一旁的陳摶望着兩人的說話,不禁大笑,只聽他說:“哈哈哈,想不到兩位後生還真有趣,不錯,合老夫胃口!”
合你大爺胃口,你還能吃了我倆咋的,張是非想到,但是他依舊沒說出口,他對着陳摶說道:“他說的很對,我也沒怎麼聽懂你的話。”
那陳摶聽張是非這麼一說,便捋了捋白花花的鬍子,然後對着張是非說道:“這正是,是非對錯,皆出因果,因非因,果非果,因是因,果同果,前時播下千種因,後得萬般果還身,果到問時因何在?不如自省反歸真。明白了麼,年輕人?”
讓我明白什麼啊??張是非滿頭黑線的望着這老燈,他心想道,問這老燈正事兒,這老燈窮拽什麼,幹,要不是看這老燈好像有點學問,早一板兒磚呼他臉上了。
但是他卻沒這麼做,只是和胖子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沒明白。”
確實,要說這陳摶所言基本屬於屁話,因果關係誰都懂,但是兩人也沒得罪過誰啊?怎麼就稀裡糊塗的變成了畜生?忽然,張是非想到了那電線杆子上的孔雀,應該就是那畜生搞斷了電線吧,可是自己也沒得罪過孔雀啊?
這回似乎輪到那老燈尷尬了,這種無法順利溝通看來真是件麻煩的事兒,就跟在兩個次元一般,於是那老燈想了想,然後對着李蘭英說道:“看來我也得現場解釋下你們才能懂了,來,這位熊小哥,把耳朵伸過來。”
李蘭英照着做了,他把那碩大的熊頭伸到了陳摶嘴邊,張是非只見李蘭英半張着嘴聽那陳摶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
很快,李蘭英便收回身,低頭的坐下了,張是非問道:“你說什麼了,怎麼不讓我聽聽?”
只見陳摶摸了摸鬍子,然後笑着說道:“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張是非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胖子,只見胖子坐在地上耷拉個腦袋也不說話,張是非心中這個納悶兒,這是怎麼了?
他望着陳摶,陳摶一副‘讓你等你就等別墨跡’的眼神,張是非也沒好再說什麼,過了大概有十分鐘左右吧,只見陳摶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後在桌子上一招手,桌子上便出現了三個裝滿了水的茶杯,那水似乎還熱,散發着陣陣茶香。
陳摶拿起一杯,然後笑着對李蘭英說道:“好了,你告訴他吧。”
李蘭英聽到陳摶這麼一說,便擡起了頭,神情十分猶豫的望了一眼陳摶,陳摶笑着說道:“不礙事,說吧。”
張是非也有些急了,他慌忙對着胖子說道:“他跟你說啥了?你就說唄!等啥呢?”
只見胖子對着桌子上的張是非十分猶豫的擺了擺手,張是非便走了過去,把腦袋伸到胖子嘴邊,只聽胖子用十分輕聲而小心的語氣對着他說:“你大爺的。”
張是非大怒!他又一個飛身下劈甩在了李蘭英腦袋上。
他大怒道:“讓你說正經的呢!你罵我幹啥?”
只見胖子十分委屈的指着陳摶說道:“他讓我說的。”
張是非大怒,你說這也太不着調了吧,竟然讓胖子罵我,你說罵就罵唄,還等個十分鐘才告訴我,這算啥人性啊?
於是他便對着那陳摶說道:“你讓他罵我幹什麼玩意兒?!”
那陳摶哈哈大笑道:“我不過是學你的方法給你解釋罷了,現學現賣,這樣你懂了吧?”
張是非和李蘭英雙雙愣住了,只見那陳摶又說道:“此爲因果,雖然你們現在心中不清楚,甚至不明白,但是因果關係總是存在的,正如你所說那孔雀加害於你,但是你現在看看你自身,不正是一隻孔雀麼?這便是果,而這因,不一定是現在,也不一定是最近,甚至不一定是今世所犯,這樣說你明白了麼?”
別說,張是非還真有點兒懂了,於是他脫口而出:“你的意思是我倆上輩子殺孔雀了對不對?”
那陳摶笑着說道:“是也非也,現在還無定數,到底是因爲什麼,我也不清楚,或者我清楚,但是也不能告訴你們,只有等以後你們自己尋找了。”
張是非將信將疑,這老孫子說了等於白說嘛!這種好像懂了卻又沒懂,好像沒懂卻又有點懂了的意思真讓人噁心,於是他便對着那陳摶說道:“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是怎麼這麼確定我倆是因爲這個纔到這兒的呢?”
只見那陳摶哈哈大笑,然後說道:“真不真假不假沒啥區別,最主要的是你倆也應該發現了,自己此刻所見無比真實,至於我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嘛,”
陳摶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然後他望了一眼天空那輪大的不像話的月亮,說道:“是我在夢裡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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