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當空,一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馬車,輕易的越過羽林軍的封鎖線,直接駛入安王府正門。
楚明心身後站着一位銀髮嬤嬤,束手而立,等馬車停穩,親自上前打開車門,一躬到地:“請殿下安。”
“郡主安,太客氣了。”隨着清爽的迴應,從馬車下走下一位青年,看上去二十出頭,玉面朱脣,帥氣無雙,除了稍稍有些深陷的眼窩,在這張臉上,你挑不出任何毛病,不論男女,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不自覺的想要親近。
這青年,身高兩米開外,頭上束髮戴冠,冠首掛着一枚鴿蛋大小的玉珠,隨着他的動作顫動,頸上繫着一條錦帶,身着白駒服,白駒服上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有銀邊鎖釦,腰間掛着一枚玉佩,腳下一雙黑底高靴,看上去就象一輪明月。
看到這張臉,永明郡子身後的嬤嬤變了顏色,她是楚明心的乳孃,是郡主最信任的人,也是安王府除了安王之外,實力最強的宗師。
她看着永明郡主成長,對她身邊的人自然是瞭若指掌。若非此人的神態氣質不同,他真的以爲來的是三皇子楚景殿下。
單看臉,此人和三皇子至少有九成相似,特別是深陷的眼窩,給人以另類的美感,這是楚家人極爲明顯的標誌。
同樣的眼窩,放在三皇子和此人的臉上,給人一種深邃悠遠的感覺,讓人覺得可以信賴。放在二皇子臉上,看上去就象毒蛇一樣冰冷。
鞠嬤嬤利眼如刀,想要在這張臉上找出破綻,可任她如何努力,都沒看出絲毫的問題,難道他天生就長成這樣?
不可能的,只要他站在那裡什麼都不作,朝堂諸工就會承認他的身份。讓他和三皇子站在一起,沒人任何人懷疑,他們就是親兄弟。
和他的相貌比起來,二皇子長成那樣,纔不象是楚家的子孫呢,若非皇家有詳細的起居注,二皇子非是楚皇親生的謠言早就傳遍天下了。
最讓鞠嬤嬤驚訝的是,此子身體周圍,流轉着一層淡淡的武魂,雖然武魂很單薄,望之若有若無,依然能證明此子是一位宗師。
好年輕的宗師啊,據她所知,洛城之中,只有兩位年輕的宗師。一位自然是大名鼎鼎的武王世子卓昭宇,另一位知道的人極少,是一位商賈之女,機緣巧合之下,遇到雷諾秘師,也不知道雷師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讓她破封成宗。
眼前這位,看上去二十出頭,與卓昭宇差多,楚氏之中,居然還有如此出色的人物,爲何她從未聽說過?
同一時刻,正準備實驗黑火藥的雷諾,停手駐足,眼皮快速的眨動着,一位新的宗師入洛城,自從楚皇駕崩,他給財神下達新的指令,凡是有千人以上的軍事調動,凡是宗師的行動軌跡,全都要記錄,並且隨時提醒他。
發現有宗師入城,雷諾就放下手中的實驗,盯着那輛馬車,讓他火大的是,車上的宗師不僅年輕,而且帥氣逼人,讓雷諾有種拿刀劃破他臉的衝動,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長成這樣合適嗎?
最奇妙的是,這位的相貌,與三皇子有九分相似,剛看到的時候,雷諾還以爲財神掃描模塊出了問題,等他調出三皇子之後,雙屏對比才發現,的確不是一個人。
楚明心在前面引路,將那年輕人請入書房,親自燒水煮茶,待喝了一碗熱茶,這纔開口說道:“殿下,海外生存不易,家人可還安好?”
那青年放下茶盞,淡然說下:“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海風另有一番風光,遠非大楚內陸可比,四季如夏,物產豐富,一年兩季熟糧皆是尋常,更有甚者,可一年三季,生民稀少,有化外番人,不事種植,亦不狩獵,只需尋得一棵豐碩之樹,躺在下面,隨手摘取,可度春秋。”
楚明心聽了一愣,天下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地方?聽殿下所言,他住的豈不是世外桃源,神仙之地?
信你纔有鬼呢,若真的那樣好,當年也不會被全家流放到海外,那是懲罰好吧。
“此次前來,受安王所託,送運精米十萬石,船隊此時應該已經入了河口,再有二十餘天,就能到達洛城,這一路上的關卡,有安王手書,倒也一路順暢。”青年男子說道。
“啊!十萬石精米?”楚明心從小被訓練的泰山崩於前,而面色不動,前幾天聽說楚皇駕崩,她只是呆了數息,面無異樣,此時聽說有十萬石精米要進京,卻驚得險些跳起來。
洛城五十里外,武安府平川地區,已經匯聚了近四十萬流民,武安府知府急的都快跳河,出動府營,以武力奪取大戶巨賈家中存糧,每日開粥場供災民渡日。
那知府倒是能史,單是安撫災民未起暴亂,已是難得,更難得的是,面對無數的彈章,依然面不改色,上表陳情。
靠收繳武安府和周邊的糧食,硬是把幾十萬流民拖在武安府三個多月,直至今日,也沒有流民涌向洛城,其功績之高,在楚明心看來,比四位輔政大臣還高。
“的確是十萬石精米,這是第一批,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中,還會有三批,共五十萬石精米運達洛城,以解我大楚生民於水火之中。”青年男子不緊不慢的說道,臉上看不出絲毫的驕傲之色。
“太好了。”楚明心握緊小拳頭揮舞着,讓父王愁了幾個月的事情,終於解決了,這可是意外之喜。
她想的沒錯,這的確很意外,連安王本人都沒想到。他知道當年太子一系,並未被殺絕,而是有相當一部分人,遠走海外。這也是安王的安排,畢竟都是楚氏的血脈,能少死一個是一個。
百年前的安排,如今真的發揮作用,連秘師都無解的難題,居然被海外的太子一脈解決了。
按理說,太子一脈,與當今一脈有血海深仇,不僅死了一大批親人,連大楚的江山都易手了,就算有能力,也不會幫忙纔對。
可安王在海外見到太子一脈的時候才發現,這些人活的很好,太子一脈,連續兩代都有傑出之才,特別是這一代的繼承人,也就是眼前的這位青年男子楚仁,更是胸懷廣闊。
安王曾經與他秉燭夜談,感嘆此人的見識胸襟,再想想當今的三個熊兒子,當時心中就燃起一團烈火,生出一個想法來。
對當今一系而言,傳承血統,穩固江山是最重要的,可對安王而言,前者無所謂,都是楚氏血統,說起來,當今一脈纔不是正統,若非當年太子胡來,怎麼能輪到當今坐在那張椅子上。
在安王眼中,只要是楚氏子孫,有才能,能讓大楚穩固,哪一系子孫當政都不是問題。
“郡主,這是三個月前,安王留下的手書,既然安王不在洛城,請郡主查閱。”說着,楚仁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封牛皮紙信封。
貴人書信,多用官紙,也有些極重要的信件,使用羊皮磨成的薄紙,用牛皮紙的卻是極爲少見,牛皮是可以制甲的。
看到上面熟悉的半戴印信,永明郡主呆了數息,接過信封,轉頭輕說說了一句,鞠嬤嬤轉身出去,片刻間拿了封同樣的牛皮信封。將兩個信封的邊緣對在一起,一個完整的印信合二爲一。
沒錯了,這正是父王在幾個月前交給她的密信,若是有人持相同的信封,他又不在洛城,讓她按信中的內容行事兒。
當着楚仁的面兒,打開信封,將自己的那份交給楚仁:“殿下,這是父王給您的信,請觀之。”
說着,拿起楚仁送來的信,細細的觀看。
財神的透視功能已經打開,將兩封信的內容拍照,在他們觀看的時候,雷諾也在看。
兩封信的內容差不多,先是介紹太子一系的人,遠走海外,初期是如何艱難,與當地土人戰鬥,與林的野獸爭生存空間。下海捕魚,林中狩獵,樹上摘果,平地開墾,伐樹築屋。
隨着時間的推移,耕種有了收穫,冶煉有了武器,從一片小村落,變成小鎮,如今已經成了一座府城,除了人口稀少之外,比大楚的任何一座州府都要富饒。
接着把楚仁父子兩代誇出花來,再對比當今和他的三個熊兒子,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字裡行間,帶着濃濃的怨氣和自責,早知道當今一系這麼沒出息,當初就應該支持太子。
最後,告訴楚明心,三位皇子,皆非人君之相,太子一系雖被列爲逆黨,實則同根同源,不過兄弟鬩於牆,實非所願。
因此,安王決定,待當今百年之後,請太子一系楚仁回朝,扶持其爲下一代楚皇。
安王就是霸氣,他決定的事情,就這麼定了,用不着和誰商量,不管是滿朝文官,還是那些桀驁的武將,在他老人家面前,全都給本王盤着。
以他對楚仁的瞭解,在安王的扶持下,最多十年,定然能掌握實權,讓大楚煥發出新的生機,若是自己有事兒不在洛城,當今出了意外,讓女兒楚明心代爲安排此事。
安王,就從未想過,他有可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