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生又爬回晬盤,抓了金彌勒。
他現下的動作跟尼固珠剛纔差不多,往西看看十福晉,又往東看看五阿哥,似猶豫不定。
三阿哥的位置,正是看了個齊全,憋笑的不行。
這選擇艱難了。
這是奔着體格選東西麼?
他可還記得清楚,方纔尼固珠選了八福晉,自家少了一份金器。
三阿哥立時攤手,露出慈愛來,招呼道:“豐生,豐生,三伯在這兒呢……”
豐生側身看了三阿哥一眼,不答話,而是望向旁邊的九阿哥,就着手中的金彌勒佛,道:“阿瑪……”
九阿哥明白過來了,這是隻有一個彌勒,不知道怎麼分。
九阿哥就指晬盤道:“再拿一樣,就能分開了。”
豐生聽了,低頭望向晬盤,抓了一把金勺子。
他就笑了,走路穩穩當當的,先走到西邊將金彌勒給了十福晉,又走到東邊將金勺子給了五阿哥。
十福晉抱着小金佛,眉飛色舞,心裡不禁帶了糾結。
阿克丹可人疼,豐生更可人疼。
真要是自家抱一個,哪個都捨不得放下。
有這麼好的小阿哥在,爲什麼要自己生?
龍生龍、鳳生鳳。
要是自己生出個短粗胖的小阿哥,她自己都要嫌棄了。
女眷們看着十福晉也笑。
大家是瞧出來了,不單九阿哥跟十阿哥關係好,連帶着舒舒跟十福晉這對妯娌往來也多,要不然這三十多號人,豐生不會先可着十阿哥夫婦認人。
“哈哈哈哈……”
五阿哥接過金勺子,立時大笑出聲,滿臉的得意。
他平日看小侄兒的次數是沒有老十多,可是比旁人強,今天上午過來更是陪着豐生跟阿克丹玩了半天。
豐生記得自己這個伯父,阿克丹接下來也當記得吧?
他後悔方纔沒再去看看小侄女了,要不然尼固珠肯定也記得自己。
大阿哥與四阿哥在旁,看着五阿哥眼痠。
豐生卻沒有閒下來,又去晬盤裡抓東西,直接抓到白玉扇墜跟白玉朝珠,而後歪着頭想了想,又放下,抓了旁邊一個黃橙橙的佛手、一個橙黃色的橘子,就往女眷那裡去了,佛手給了伯夫人、橙子給了覺羅氏。
康親王太福晉笑道:“這是都記人了,咱們大阿哥太機靈了。”
簡親王福晉在旁道:“都隨了他們額涅了,舒舒那孩子打小也跟小人精似的,招人疼呢。”
豐生動作卻沒有停,回到晬盤,又抓了一個蜂蜜發糕、一個棗花糕,給了康親王太福晉與簡親王福晉。
大家都看愣住了。
康親王太福晉看着自己的發糕,笑得合不攏嘴:“真是貼心的小乖乖……”
簡親王福晉也道:“真是恨不得抱家去,我們老疙瘩六歲了,都沒咱們豐生機靈。”
方纔在東次間喝茶時候,就有這兩盤餑餑,康親王太福晉跟簡親王福晉每人嚐了一樣,讓豐生記下了。
都說三歲看老,眼下孩子們不到三歲,可是也能看出了行事了。
豐生卻沒完,又抓了小香爐跟犀牛杯給裕親王福晉與恭親王,香盒給馬齊夫人,金腰帶扣給淑慎郡主,金如意給桂珍格格,鎏金銀懷錶給公夫人。
三阿哥的眼睛跟着跑,跟九阿哥道:“看出來了,豐生隨了你這個阿瑪,手鬆……”
真是敗家玩意兒,不僅四下派送,還就挑好的送。
方纔尼固珠也大方,可前後只送了兩人,還曉得好東西給額涅;這豐生是認識不認識的都送。
九阿哥美滋滋道:“那當然了,這是弟弟的長子!”
不差錢。
不小氣。
至於手鬆,這滿堂賓客也沒有外人,都是自己人跟實在親戚,也沒有便宜旁人。
恭親王也看着眼熱,不是惦記東西,而是有些略微的不平。
“怎麼就給女眷?”
齊錫在旁,也酸溜溜道:“抱得多,剛纔將小阿哥們接前頭去好了。”
恭親王就是個叔祖父,還是孩子們頭一回見的,孩子們不認就不認了。
自己可是親郭羅瑪法,見了孩子們多少回,怎麼還記不住呢?
豐生還在發東西,燒紅福字牌給三福晉、金長命鎖給四福晉、羊脂玉平安牌給五福晉、桃子鎮紙給七福晉、牡丹花球給八福晉,掐絲金香囊給九格格。
大家就看着小傢伙一趟一趟的送,晬盤裡的東西也去了大半盤。
顏色鮮亮的東西派的差不多了。
就剩下文房四寶跟弓矢匕首等,還有比較顯眼的白玉扇墜跟白玉朝珠。
大家看出來了,這兩樣應該是御賜的,明顯比其他的物件要好。
小傢伙大方是大方,可應該是被人教過來了,曉得這兩樣是好的,要自己抓的。
三阿哥看着,嘴巴閉着,怕自己忍不住第二回開口。
女眷們人人有份,大家旁邊抱着阿克丹守着的齊嬤嬤都得了一個蘋果。
誰也不差東西,也不會說被孩子分了東西,就真的收,主要是熱鬧。
大家眉開眼笑的,不吝嗇稱讚的話。
大氣、穩重、孝順、體貼……
週歲的孩子,讓大家恨不得誇出花來。
豐生似乎也聽懂似的,咧嘴笑着,看着乖巧可愛。
男賓這裡,雖是笑着,可也隱隱地帶了期盼。
看着侄孫、外孫、侄兒這豪氣勁兒,是不是人人有份?
那大家等着就行了。
豐生沒閒着,又回到晬盤前。
這回他抓了弓與箭,就開始滿屋子看了。
最後,他視線落在了舒舒跟九阿哥身上,這是想起了親爹孃。
他將小弓遞給了舒舒,將矢遞給了九阿哥,而後瞅着父母笑,露出八顆小米牙,兩個小手比劃着。
這是嫌棄父母離的太遠了,想要兩人往一起湊呢。
大家看出來他的意思,都笑得不行。
七福晉小聲打趣舒舒道:“這是老九侍候你練箭?”
要不孩子怎麼這樣分派?
嘖嘖!沒想到兩口子還挺會耍。
舒舒笑着點頭。
她沒想到豐生記憶力這樣好。
最近天暖和了,又因正月裡馬車事件,九阿哥也想要自保了,夫妻兩個將練箭撿了起來。
孩子們每日的戶外時間也多了,也被抱去校場過。
九阿哥拿着手中的小竹箭,對着大家得意洋洋道:“瞧瞧,我們家大阿哥曉得我這個阿瑪有長處,就是早時耽擱了,要是從小練習的話,十力弓打不住,說不得就要十二力!”
皇子們都曉得九阿哥的水平,曉得他吹牛。
齊錫輕飄飄地看了眼九阿哥的小身板,要是擱在他手裡操練,勉強可以上個六力。
順承郡王跟大家早先沒有往來,當真了,則是敬佩的望向九阿哥,只曉得這位族兄有斂財之能,沒想到騎射也出色,還真是沒看出來。
恭親王跟這個侄兒不熟。
他沉寂的時候,九阿哥才入上書房。
他就好奇道:“那現在幾力?七力還是八力?”
九阿哥卡殼了,怎麼說呢?
不好回答。
正好看到旁邊大阿哥與四阿哥站着,他就輕咳了一聲,道:“比大哥差些,比四哥強,到底耽擱了,也就中不溜!”
大阿哥忍不住笑出聲來,道:“是啊,就差一丟丟,差的不多。”
也就是五、六力跟十二、三力的區別。
四阿哥覺得牙根癢癢,想要訓人了。
會不會說話?!
恭親王也笑了。
這一屋子的人不跟別人比,只跟四阿哥比,那九阿哥什麼水平,他也就心中有數了。
豐生的“抓週”還在繼續。
方纔尼固珠是半盞茶的功夫,到了豐生這裡,小一刻鐘了。
連帶着恭親王都忍不住瞥了一眼晬盤,看着裡頭剩下多是烏漆墨黑,都少了幾分期待。
豐生一把抓了玉扇墜,一把抓了白玉朝珠,卻沒有往男賓那邊去,而是望向齊嬤嬤懷裡抱着的阿克丹。
齊嬤嬤也看出來了,望向舒舒。
舒舒就示意她將阿克丹放在大桌上面。
豐生笑着,走過去,將纏繞在右手臂上的白玉朝珠抖到阿克丹懷裡。
阿克丹也不接,只用睜着水汪汪的杏核眼直勾勾看着豐生。
白玉朝珠從阿克丹的懷裡滑落到腿上,又落到拼桌上。
豐生見了,低頭看了,就將左手好抓的白玉扇墜塞到阿克丹手中,脆生生道:“拿!”
阿克丹這回聽了吩咐,眼睛依舊沒有眨,可小手握緊了,抓住了白玉扇墜。
豐生這才抓起了白玉朝珠,伸手讓齊嬤嬤抱。
三阿哥這個司儀,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忙說了一堆吉祥話。
女客這裡,剛纔惦記着生小格格,現在有兒子的嫌棄自家兒子,沒兒子的也惦記生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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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兒女是債,可九阿哥府的孩子,這是報恩來的。
年前年後應酬人,大家看多了熊孩子。
誰都曉得小孩子年幼時講不通道理,不少頑劣的。
像眼前這兄妹兩個,這樣乖巧伶俐的,還真是少見。
外頭那些造謠的人眼瞎了吧?
不對,他們身份不夠,壓根就沒有資格見過三個孩子,就是信口胡編罷了。
有了尼固珠跟豐生的表現,大家的目光就齊刷刷的望向阿克丹。
這位粉雕玉琢似的小寶貝,又是什麼心性呢?
怎麼小臉繃着,透着幾分嚴肅。
阿克丹坐在拼桌最南邊。
九阿哥在北邊,就指着阿克丹的晬盤,招呼兒子道:“阿克丹,跟哥哥、妹妹似的,抓一個……”
阿克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九阿哥,沒有反應。
九阿哥曉得他懶,哄勸道:“抓一個就行,就抓一個……”
阿克丹的晬盤上,擺在最上頭的除了太后賞的小金馬,就是康熙賜的白玉平安牌。
阿克丹眼睛依舊不眨,沒有反應。
原本熱鬧的屋子,漸漸熄了喧囂。
除了跟九皇子這裡往來熟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覷,有些忐忑。
無風不起浪。
難道外頭說三個孩子不好的說辭,是從阿克丹身上來的?
就連女眷這裡,也有些拿不準了。
大家都記得清楚,剛纔在東次間,豐生跟尼固珠誰抱都行,逗着學說話也跟着學舌;阿克丹除了齊嬤嬤,只讓十福晉抱了,一個字也沒有說過,對大家的喜愛也沒有什麼反應。
這孩子,不會真的心智不足吧?
換了尋常週歲的孩子,許是有阿克丹這樣的。
可是有機靈的妹妹與聰明的哥哥比着,這孩子就顯得不對勁。
舒舒站在女眷旁邊,哭笑不得,這不是困了就是煩了。
齊嬤嬤抱着豐生站在旁邊,急得腦門要出汗了,小聲道:“二阿哥,去抓啊……”
“不!”
阿克丹清晰地吐出一個字。
他看的真真的,妹妹也好,哥哥也好,都太累了。
不要,不要,不要……
他身子一歪,躺在桌子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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