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映雪一愣,旋即伸手指着我說:“可惡!你讓我感覺我自己像個傻瓜蛋!你站住!哼!看我怎麼教訓你!”
說着她揮舞着粉拳攆上來了。
我掉頭往山上跑去。
“別跑!”她在後面邊追邊說,“你太可惡了!阿默!爲什麼不告訴我……”
“哎呀”,她腳下一打滑,險些摔倒。
我趕緊站住了,不敢再讓她追,待會滾到山下面去不是鬧着玩的!
她趁機跑上來,抓住我說:“說!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周總啊!”我捏着鼻子,訕訕笑道,“我是你下屬,不是你丈夫,我的事你一定要全部知道?再說了,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難道你心裡沒有秘密?”
她愣了一下,躲開我的目光,嘴上卻還生氣着:“爲什麼不能知道?我不光是你上司,也是你朋友!對朋友不能坦誠相待麼?”
“我已經告訴你了呀!”我笑看着她道。
“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她擡頭看着我。
“我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嘛!”我笑。
她微微一怔,然後看着我說:“真的麼?”
噗!這女人單純起來也真是無敵了!
“走!”我朝她一揮手,笑笑道,“我們去廟裡拜拜菩薩!”
蒼翠的樹木掩映下,一座牆體黃色的寺廟已隱隱約約的顯現出來。
“爲什麼寺廟的牆不是紅色,就是黃色?”周映雪問我。
“紅色象徵富貴,黃色象徵尊貴,”我解釋道,“紅色和黃色是我們民族最喜歡的兩種顏色!寺廟都是個特殊的存在,在古代平常人蓋房子不能使用紅黃兩色,那是要殺頭的,只有皇宮還配使用這兩種顏色!封建社會連蓋房子都是有着森嚴的等級!但歷代皇帝都特許寺廟的建築使用跟皇家一樣的等級!”
“這樣啊!”周映雪點頭若有所地說,“還有這麼多講究!”
“還比如皇帝住的地方纔可以叫宮殿,”我繼續道,“平民百姓是不允許把自己蓋的房子叫什麼什麼宮什麼殿的,那也是要殺頭的罪行,連王孫貴族都不行!但寺廟可以,比如大雄寶殿!”
“可這是爲什麼呢?”周映雪又問。
“噯噯!你今兒個怎麼成了十萬個爲什麼了?”我笑她。
她也笑:“難得有個博學多才的人伴我出遊,我得趁機多學學呀!”
“好!我滿足你的求知慾!”我哈哈一笑道,“皇帝之所以允許寺廟道觀建築使用皇家的等級,是因爲寺廟道觀裡供奉的不是神佛,就是什麼仙尊啊太上老君啊!皇帝也叫天子,這就是說皇帝都不是凡人,跟神佛都是同一個等級的,寺廟道觀自然可以採用跟皇宮一個等級了!這其實是皇帝們在變相地美化自己,說自己不是凡人呢!”
“好像很有道理哦!”周映雪笑說。
“不是好像,”我笑,“就是這麼回事!”
“爲什麼很多寺廟都有兩座石獅子呢?”她張口又問。
“喂!你有完沒完!”我笑着瞪她。
“沒完!我今兒個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她用一種幽怨的目光看着我說,“你不把我當自己人,連那麼大的秘密都不告訴我!”
我去!女人果真記仇!
我和周映雪並肩朝寺廟大門走去,已經聽聞到了鐘鼓聲和香火的氣息。
“我們國家是沒有獅子的,”我邊走邊道,“獅子是隨着佛教從古印度傳入,在佛教裡,獅子是護法神獸,寺廟門口有獅子當然屬於正常了。其它建築形式的門口擺放石獅子都是源自佛教呢!在佛教傳入我國之前,我們的建築裡是沒有獅子這種裝飾圖案的!只有龍和麒麟,龍和麒麟倒是國產!哈哈哈!這是東西方文化的碰撞後的一種昇華的一個小細節!不過獅子的形象已經深入我們的思想,所以覺得巍峨的建築大門口擺一雌一雄兩石獅子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還有雌雄之分嗎?”周映雪眨着眼睛。
“必須有啊!”我笑,“國人講究陰陽,一雌一雄,一陰一陽罷了!”
“那哪隻是雌,哪隻是雄?”周映雪又問。
“你去問問獅子不就知道了!”我笑着走開了。
“去你的!”她追上來,“使壞小心我不帶你回去了!”
哎喲喂!太可怕了!你不帶我回去,我肯定迷失在這裡了!哈哈哈!
天下的寺廟建築特色似乎大同小異,唯有它們所經歷的歷史不同。我對這個興趣不大,主要是想帶周映雪來看看,畢竟她一輩子也可能只來這偏遠的古鎮一次而已!
周映雪在觀音殿裡拜了很久,看樣子十分虔誠。女人似乎天生對這些事比較虔誠。上次在楓香庵,藍月因爲沒把許願繩拋上那顆神樹竟然傷心地哭了!
到觀音殿的善男信女多半是求姻緣的,求觀音菩薩結個善緣。
我倒是對觀音殿門口的那株古羅漢松很感興趣,我確定它比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歲數還大!
我喜歡老樹,不管什麼樹,我一見了就歡喜。我覺得樹沉默而堅定,像個飽經滄桑卻依然恬靜虛無的老者!
“看見那株羅漢松了嗎?”我笑看着周映雪道,“它是雌雄異株,樹都有雌雄,獅子爲什麼不能有?”
“去你的!”她揚手打我一下說,“樹好歹是有生命的,獅子就是一塊石頭,哪有什麼雌雄?”
“噓!”我豎起中指擋着嘴邊,壓低聲音對她道,“別讓佛祖聽見啦!你這麼說他的護法神獸,小心你祈願不靈!”
周映雪立馬被嚇住,捂住嘴巴,一路上連說着罪過罪過的。
站在山上,鳥瞰整座小鎮,古樸的味道似乎更加濃厚,那種瓦房的屋頂層層疊疊,錯落有致,有着音樂一般的節奏!都說建築是流動的音樂,這話更適用於我們國家的傳統建築!
那真是個美奐美倫,巧奪天工啊!
說完了罪過,周映雪就又追問剛纔那對獅子的雌雄問題了。
我就告訴她說,區分很簡單,人分男左女右,獅子也一樣。即便不從這裡分,也可以從別的地方分,注意看的話,左右兩隻石獅
子的造型是不完全一樣的,雖然乍一看似乎沒什麼區別。
“怎麼個不一樣?”周映雪纏住我問。
我哈哈大笑,旋即繃住臉皮,在她前額上彈了一指頭道:“回去翻書去!”
晚上我帶周映雪去吃了“一根面”,又逛了夜市,然後就回到了順風客棧。
因爲我要琢磨推廣的文案,周映雪沒打擾我,老實待在我隔壁她的房間裡看電視。
我們準備明天中午坐車回Q市,所以明天只有明天上午半天時間了。
問題是,我現在腦子裡一點構思都沒有,旅遊推廣的文案,我以前也沒寫過。
在客房裡走來走去,菸灰缸裡塞了一堆菸屁股,腦袋裡仍一點思路都沒有。
索性把自己放倒在牀上,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我竟然又夢見了過去,夢見了我實習離開這座古鎮的那天早上。頭天下了雨,街上的石板路溼漉漉的,清晨的天空霧氣迷濛的。古老的小鎮仍在沉睡中。
夢中的我徘徊不前,在等待陳曼青,雖然知道她不會來爲我送行,但我仍然是一步一回頭。
夢裡的感覺是真真切切的,一切都是正在進行時,還沒有後來三年所發生的一切!
跟前些天的那個夢境大體相同,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場景,相同的心境。
在我又一次回頭張望中,迷霧中忽然間現出了一抹白色淺藍色衣裙的影子。因爲清晨的色調原本就是青藍色,所以那一抹淺藍色身影像是乘着迷霧而來。
是青兒!
我丟下手裡的皮箱,拔腿往回奔跑,邊跑邊喊:“青兒,真是你……我知道你會來的,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
青兒的臉看清楚了,她立在我對面,帶着一抹矜持的笑意。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她站在我對面一樣!
“青兒,”我興奮地看住她道,“跟我一起走吧!這個小鎮這麼落後,你在這裡不會有前途的!跟我一起走吧!好不好?”
青兒搖頭,我跑上前想抓住她的手,但她消失得速度比我的出手要快。
她的身影隨着清晨的霧飄散,倒退着飄散,舉起手慢慢朝我揮動,臉上依然帶着那一抹矜持的笑意。
“青兒!青兒……”我追逐着,高喊着,“爲什麼要離開我,爲什麼?”
青兒突然消失於無形,我四周再次被迷霧籠罩,就像青兒從未曾出現過一樣。
我大叫一聲“青兒”,腳下一個出溜,噗通一聲跌趴在堅硬的地上!
夢境突然中斷,我突然睜開了雙眼,發現自己已經從牀上摔下來了!
不能怪牀,昨晚我隨便一躺就睡過去了,身體緊挨着牀邊的。
我爬起來,擡頭看看窗外,天色微微有點亮了,差不多是四點過不到五點的樣子。
我重新躺下,一直睜着眼睛,不明白這段時間爲什麼做了兩個幾乎一樣的夢?
過去的三年裡,我從來都沒夢到過青兒,哪怕是在我剛離開Q鎮最初的那段倍受煎熬的日子,我也沒有夢到過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