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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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冬日裡冷清的慈寧花園,來到慈寧宮,宮裡居然寥寥的沒有幾個人,太后的貼身女官嬌綠把我領進暖閣裡。

暖閣裡沒有點燈,有些陰暗,太后坐在靠窗的軟榻上,她身邊還站着一個陌生的太醫。看到我進去,太后招了招示意我過去。

我走過去行了禮,問了安,太后一面讓我在軟榻下首坐下,一面笑着說:“皇后前幾天抱病在牀,我沒能去探望,近來身子可好了?”

我前幾天被困在山海關,別人可能不知道,蕭煥怎麼可能會不讓她知道。我猜不出她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就恭敬的回答:“謝母后體恤,只是小病,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這就好。”太后淡淡的說,摸了摸手上的那隻羊脂玉扳指,悠悠的把話頭扯開:“我像皇后這麼大的時候,還是永壽宮裡的一個小才人,那時候呀,心裡裝的全是小兒女的情思,整日裡想的全是怎麼見先帝一面,怎麼才能讓他高興,怎麼才能讓他對我笑一笑,先帝笑起來可真是好看,再難熬的日子,只要想起他的笑,我就都能挺過來。皇帝長得像他父皇,一樣的眉眼,一樣的鼻子,連脾氣都一模一樣,從不生氣,從不動怒,沒話的時候就臉上掛着點笑,安安靜靜的看着你。皇帝小時候我就想,這孩子像他父皇,心思藏的太深,將來恐怕要吃苦。”太后說着,擡頭看了看我:“皇后,這世上有太多的事,你年輕的時候做了不會後悔,但是總歸有一天,等你上了歲數,會想起那些年少輕狂時犯下的錯,會想起那些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太后對我說這些幹什麼?試探我?暗示什麼?我不認爲她真的只是想跟我拉家常。我理了理思緒,小心的回答:“母后的教誨,兒臣謹記在心。”

“什麼,”太后笑了:“說幾句閒話而已,哪裡就是教誨了。”她突然話鋒一轉:“不過嘛,皇后能記下,那就再好不過。”

太后說着,招手示意一直低頭站在一邊的那個太醫過來。那名太醫走到我身前,躬身說:“微臣要爲皇后娘娘請脈,請娘娘伸出手來。”

我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本朝歷來的規矩,太醫院的太醫每天都要到後宮去給各位妃嬪請平安脈,天天都請脈,怎麼今天專程把我叫到慈寧宮來請脈。我擡頭看太后微微頷首,就把手放到桌上的脈枕上,任那個太醫給我號脈。

那個太醫的手剛搭到我的寸關上,嬌綠就匆匆的從外面走進來,福了福說:“太后娘娘,萬歲爺來了,在外殿裡等着召見。”

太后微微皺了眉,隨即舒展開眉頭說:“把萬歲爺請進來。”

嬌綠領命出去,搭着我寸關的那個太醫擡頭看了看太后,太后向他點了點頭,他才放開手退下。他把手放開的一剎那,我突然發覺這個太醫剛纔根本就不是在給我把脈,他指節微微彎曲成爪狀,分明就是在扣我的脈門。脈門連通全身各大穴位經脈,這個人如果是個內家高手,他一道剛猛地內勁過來,我馬上就丟了命也說不定。

我頭上霎那間出了層冷汗,蕭煥已經走了進來,行過禮之後,他笑了笑問:“聽說母后把皇后叫來慈寧宮,是想讓太醫爲皇后請脈的?”

太后點了點頭:“怎麼了?這也要皇帝親自來過問?對我找的太醫不放心嗎?”

“哪裡,”蕭煥笑着回答:“母后看重的人,醫術一定是不凡的。只是兒皇竊以爲在醫術上還算懂些皮毛,這幾日又和皇后朝夕相處,母后若想知道皇后身子如何,來問兒皇不就好了,何必再勞動太醫?難道是以爲兒皇本領低微,遠遠及不上這位太醫嗎?”

太醫的品階雖低,但是大武風尚素來以醫者爲尊,太醫的地位尊崇,有見駕免跪的特權,那位太醫這時聽到蕭煥的話,慌忙躬身說:“萬歲爺師從酈醫正,造詣早已是我輩望塵莫及。微臣不敢,微臣惶恐。”

太后淡淡的說:“我想正值歲末,朝政繁忙,皇帝身子又一向不好,因此不想勞累皇帝,現下皇帝既然來了,那就算了。”她轉而吩咐:“楊太醫,有皇帝在,你先退下吧。”

那個太醫答應了一聲,提起放在桌上的藥箱退了出去。

等那個太醫走遠,蕭煥笑着問太后:“母后有什麼要問兒皇的?”

太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說:“我想知道皇后有沒有身孕。”

“有了。”蕭煥不假思索的說。我給他嚇了一跳,什麼時候已經有了,都沒聽他說起過。

“那就最好。”太后說着,忽然離座走到蕭煥面前,擡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面頰:“又清減了。”

蕭煥垂下了眼睛:“讓母后費心。”

太后沒再說話,放下手走回軟榻中坐好:“好了,我這裡沒有事了,你們走吧。”

我看向蕭煥,他擡頭衝我微微笑了笑。

我走下去,和蕭煥一起告退出來。

走到慈寧花園裡,我也不管身後還有一幫太監跟着,就快走兩步拉住了蕭煥的手,壓低聲音問他:“蕭大哥,剛纔你跟太后說我懷孕了,真的假的啊?”

他低聲笑了笑:“假的,騙她的,哪裡有這麼快就能看出來的?”

“哦。”我答應了一聲,想起那個扣住我脈門的太醫,如果不是蕭煥及時趕到的話,太后會對我做什麼?逼問我父親給我傳了什麼話?把我綁上幽禁起來?還是直接殺了我?太后做這些的用意又是什麼?她想幹什麼?我父親想幹什麼?有什麼微妙的變化似乎已經發生了。一時間我覺得千頭萬緒,政局時局什麼的全都考慮不明白了,彷彿前方等待着我的只是一團濃霧,濃霧裡有隻不知名的怪獸,張大了溼漉漉的嘴巴等着我。

“蒼蒼,”蕭煥輕輕握了握我的手,他的手是乾燥而溫暖的:“這幾天你不要回儲秀宮了,就待在我身邊不要走開。”

我點點頭,笑了笑說:“這幾天你天天翻我的牌子,後宮裡的人看我的眼睛都紅了,你再把我留在養心殿,她們還不個個扎個布娃娃寫上我的生辰八字沒日沒夜的咒我?”

“三千寵愛在一身,你這麼風光,給她們咒一下也沒什麼打緊。”他笑着說。

“呸呸呸,以爲你自己很了不起嗎?爲了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得給那些人咒啊。”我嗤之以鼻。

正說着,我們轉了個彎,迎面吹來一陣寒風,蕭煥就掩嘴咳嗽了幾聲。他體內的寒毒雖然說是由來已久的,但我以往還沒見他怎麼咳嗽過。我轉了個身,倒退着走謁懊嬀鎪滄藕紓醋潘α誦Γ骸跋衷諼銥墒親咴讜勖峭蛩暌巴妨耍灰撾業淖錟兀俊?

“這罪可不小,”他假裝凝眉思索:“那就發配到養心殿端茶送水好了。”

“萬歲爺太心狠了,怎麼能發配到養心殿端茶送水,發配到養心殿吃吃喝喝外帶佔牀睡覺好不好?”我討價還價。

“不好,不好,”他肅然搖頭:“那就不叫罰,叫賞了。”

“這也叫賞啊,關在養心殿裡那麼悶,我寧願發配到玉門關去數駱駝……”我正說着,看到蕭煥停住了腳步,眼睛看向前方。

我轉過身,看到甬道里杜聽馨披着斗篷,帶着一個小宮女站在那裡,似乎是要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

杜聽馨深深的福了福:“臣妾見過萬歲爺,皇后娘娘。”

“馨兒什麼時候這麼多禮了,”蕭煥笑了笑,伸手去扶她:“這裡又沒有外人,這是要去見母后嗎?”

杜聽馨猛地拍開他的手:“既然是妃嬪,就要恪守妃嬪的本分,聽馨不才,不敢等到色馳愛衰的那一天,才明白君王之愛不過是露水浮雲。”

“馨兒你……”蕭煥愣了愣,有些詫異的說:“爲什麼這麼說?”

杜聽馨仍舊氣鼓鼓的:“爲什麼這麼說,萬歲爺心裡明白,喜歡的時候就千寵萬愛,不喜歡的時候就行如陌路,今兒個看到這個翩若驚鴻,明兒個又看到那個宛若游龍了,個個都是繫了一生心,負卿千行淚,鶯鶯燕燕真真假假,哪裡還講什麼新人笑,舊人哭,夜夜亂紅飛過鞦韆,朝朝風liu肚腸不穿,我說的就是這個,萬歲爺難道不明白嗎?”

蕭煥給她一頓搶白,吸了口冷氣斷斷續續的咳嗽起來:“馨兒……咳咳……這是何意……”

我一把挽住蕭煥的胳膊:“露水浮雲又怎麼樣?如今這滴水滴在我身上,這片雲停在我頭上,沾不到邊的人呢,就只有在一邊泛泛酸水,暗地裡咽咽苦水。”我拉着蕭煥就走:“皇貴妃還是趕緊去向太后她老人家訴苦去吧,皇貴妃喜歡站在野地裡吹冷風,我們奉陪不起,就此別過。”

一路回到了養心殿,蕭煥還是不停的咳嗽,我叫人端了碗熱枇杷露給他鎮咳,忍不住埋怨:“真是的,犯得着這麼罵人嗎?”

回到屋裡,蕭煥的咳嗽已經漸漸平復,笑了笑說:“沒什麼,馨兒只怕是在開玩笑。”

“玩笑也不是這樣開的啊,那種話誰聽了誰都急。”我皺了皺眉:“不過因爲這事兒,我剛剛想了,要是我一直就這麼走在你身邊,實在有點惹人耳目,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了。”

“什麼?”他帶點好奇的笑問。

“我先回趟儲秀宮,等我回來你就明白了。”我把他按到軟榻上坐着,笑着賣關子。

回到儲秀宮,我脫掉身上累贅的曳地紫羅彩繡鳳凰長裙,換上讓小山找來的宮女穿的白綾雲樣短襖和茜色長裙,洗了臉上的濃妝,把頭髮挽成疊髻,攬鏡自照,還真像個普通的小宮女。也是,我又不是杜聽馨那樣的美人,無論穿什麼也是明珠生暈,擋都擋不住的。

換好了裝,交待小山和嬌妍沒事的時候就坐在屋裡假扮我,然後就出了門。一路低眉順首,雖然遇上兩撥來往的妃嬪才人,不過似乎沒人發現我是誰。

悠悠閒閒的來到養心殿,石巖在門口伸手攔住我,聲音依舊冷冰冰硬邦邦的:“誰?幹什麼?”

我眼睛也不眨的回答:“有夫之婦,偷跑來私會情郎的。”

石巖愣了愣:“什……什麼?”

我擡頭衝他擠了擠眼睛:“石統領,天氣冷,多笑笑會暖和些。”

石巖張口結舌愣在那裡,我愉快的提起裙襬跳進屋裡,走了幾步才聽石巖在後面低聲叫:“娘娘不要……趙大人在裡面……”

不過已經晚了,我剛進門,就看到蕭煥坐在正照着門的御案後,案下站着戶部尚書趙明德和工部右侍郎李霖海,馮五福侍立在案旁。他們應該是在議論什麼工程吧,突然發覺有個小宮女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都是一愣。

看到我,蕭煥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點了點頭說:“過來吧。”

我連忙低頭說:“是。”小跑步走到蕭煥身後站着。

那邊趙明德和李霖海又已經開始爭論起來,零零碎碎的可以聽出,他們是在爭論整修運河河道的問題。李霖海主張趁着冬季水位下降,又是農閒,理應馬上徵集勞工疏浚河道,趙明德卻說元旦和萬壽節在即,戶部挪不出錢來用在這種可有可無的工程上。李霖海也是烈火脾氣,竟然指着趙明德的鼻子說撥給工部的銀子是死的,操辦元旦和萬壽節的銀子卻是可多可少,誰知道趙明德有沒有剋扣貪污。這一下子踩到趙明德的尾巴上,兩位朝廷大員就在御前擼着袖子吵了起來。

我聽得頭昏腦脹,都說在朝爲官是多風光顯赫的事情,據我所知,這些朝廷要員每天的主要工作除卻日常公務之外就是峁着勁兒和自己的同仁吵架,從六部吵到內閣,再從內閣吵到御前,個個都是翰林出身的才子學者,引經據典,含沙射影,不罵得對方狗血淋頭順帶標榜出自己是多麼天下爲公忠正廉直決不罷休。

要我說,哪用這麼麻煩,誰看誰不順眼了,哥兩個光着膀子找地方幹上一架,誰贏了就聽誰的,過後還是好兄弟拍拍胸脯一起去喝酒,剩得過現在這樣個個吵得跟斗雞眼一樣,又好看到什麼地方去了。

蕭煥一直凝着眉不說話,等他們吵得臉紅脖子粗了,才輕喝了一聲:“都閉嘴,成何體統?”

趙明德和李霖海慌忙跪下謝罪,兩個人還都呼哧呼哧的梗着脖子意猶未盡。

“回去每人寫份摺子遞上來,”蕭煥說完就擺了擺手:“都退下吧。”

趙明德和李霖海領旨倒退着出去,蕭煥回頭打量着我笑了笑:“這身打扮還挺漂亮的,你說的辦法就是這個?”

我點頭摸着下巴笑:“萬歲爺的喜好還真特異,打扮得像宮女就算漂亮了?”

他思索了一下:“那就算是皇后天生麗質,宜濃宜淡,無論怎麼裝扮都好看……”

“得了,得了,”我打斷他:“不用誇的這麼勉強,直接說我很適合宮女的打扮就好了。”

他又笑了笑,忽然轉了話頭問我:“剛纔趙明德和李霖海說的事,你怎麼看?”

“問我?”我有些奇怪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后妃干政可是死罪。”

“那就赦你無罪。”他笑笑。

“真要問我的話,”站了一會兒也累了,我跳起來坐到御案上:“依我看,元旦慶典和萬壽節花的錢真的是可多可少,雖然說什麼事關國體,面子上總得過得去,可是也沒必要那麼鋪張浪費,再奢華好看,不過是皇室自己過過眼癮,沒什麼意思。”我說着攤了攤手:“除非你真想把自己生日辦的風光點。”

蕭煥笑笑,點頭鼓勵我繼續說下去。

我就繼續胡扯下去:“不是我誇大其詞,可以說沒有大運河就沒有京城,想一想京城附近產什麼,除了麥子什麼都不產,白米、蔬菜、水果、家禽、布料、木料、瓷器、筆墨紙硯,還有軍服,全都是從江南運來的,陸路難走成本還高,如果沒有大運河,看那些達官貴人還享受什麼去,跟老百姓一樣冬天只能啃啃白菜,喝喝玉米粥。這麼重要的一條大運河,趙明德那傢伙還說疏浚河道的工程無關緊要,真不知道他腦子長到哪裡去了,這麼多年戶部尚書都是怎麼當的!”

我越說越義憤填膺,蕭煥在一邊笑起來,點頭說:“是,是,說的好極了。”

我挑挑眉毛:“問我這個幹什麼?難道你就不怕我參政參得多了,有朝一日篡了你的權?”

他站起來摸摸我的頭:“老祖宗說的那些女子不能參政的話其實沒什麼道理,女子可能沒有男子思慮敏捷,但是對同一件事,女子反倒比男子更有一番新鮮的看法。你對漕運的見解很有道理,一般男子還想不到這麼深遠。”

這麼就是說我還有些政治才能了?我皺了皺鼻子沒把這當回事兒,唯一惆悵的是:頭上少了鳳冠珠釵,蕭煥摸起我的頭來更加方便省事,看來往後要被他多摸幾次了。

被他摸着,我突然想起來,趙明德和李霖海多年來政見不同,誰都知道他們一見面就吵架,蕭煥今天特地把他們兩個找來商議運河疏浚的事宜,是不專門想看他們吵架的吧。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他想幹什麼,索性不想了。

晚膳過後,蕭煥照例批閱奏章,我去他高得嚇人,滿滿的佔了幾面牆的書架上翻書看。書架上居然有寫滿了蝌蚪文的西洋書,我真不知道蕭煥還懂西洋文,改天讓他也教教我。百無聊賴的翻到一本術數典籍,術數師父是教過我的,我也算懂了點皮毛,但是我一來懶,二來看到數字就頭暈,所以還是個半吊子。但是這本書很奇怪,書上畫滿了我看不太懂的圖案,都規整方正,我看書上的漢字下還標着些蝌蚪文的名稱,就明白這一定又是從西洋傳過來的(這是幾何書了,女主不是穿過去的,所以不明白,看吧,俺說她是土生土長,不是穿過去的……)。

我抱着書湊到燈下從頭啃起來,暖閣裡靜靜的也沒有別的人。蕭煥平時伏案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因此暖閣裡總是連一個宮女都不留,只有馮五福在門外等候傳喚。今天因爲有我,連馮五福都免了勞役,去偏廂裡歇着了。剛纔用晚膳的時候,馮五福過來問怎麼安頓我,蕭煥隨口就說加個宮女的牌子在養心殿,名字就寫白琪好了。我一時愣愣的沒反應過來,蕭煥特地悠悠的解釋:小白的妻子,當然就是白妻了。白妻?我還白起呢!

我和他在燈下對着看書,書本來就不太好懂,我看得雲山霧裡,他還時不時地就說,蒼蒼茶涼了去換熱的來,蒼蒼燈暗了把燈芯挑挑,蒼蒼把這摞奏章搬走把那摞搬過來,蒼蒼蒼蒼的叫得我頭都大了,還真把我當宮女使喚了。

不過夜深了他也就安靜下來,我看書看得頭暈,暖閣裡的炭火又正旺,暖和的很,就索性趴在桌子上睡起來。

等我一覺睡醒,他還在低頭看着摺子,連姿勢彷彿都沒變過。

我把他手裡的摺子奪過來合上放在一邊:“這都幾更了,時間有的是,也不忙在這一時,覺得你自己的身子還很硬朗嗎?”

他擡頭笑了笑:“好,那就休息,你跪安了去讓馮總管給你安排住處吧。”

“啊?”我瞪大了眼睛:“怎麼還要安排住處?”

“你放着皇后不做,自願來養心殿做一個小宮女,不住宮女的屋子還想住什麼?”他笑着:“今晚我可沒有翻牌子,按例後殿東西暖閣的牀都不會動用的,給你住哪裡?”

“不是還有前殿東暖閣你自己的牀嗎?”我頭都疼了。

“不好,那牀還沒給女人睡過。”他搖頭。

“有什麼關係,那麼大個牀,你自己睡不怕半夜滾下來。”我快給他逼瘋了,他再說不行我就衝過去掐他的脖子。

“蒼蒼,”他忽然把手伸過來托住我的臉:“想睡我的牀的話,就要和我一起沐浴。”

不動聲色的說着這麼曖mei的話,我臉上有些發燒,揚了揚眉扳過他的頭頸在他嘴脣上吻了一下:“一起就一起,誰怕誰?”

這一刻覺得幸福直衝到頭頂,一切完滿的不能再完滿,隱隱約約的還記得有個叫做申長流的名字在腦海的某處晃着,不過被我自動忽略了。

上chuang時已經很困了,臨睡前,我突然想到離元旦和萬壽節已經很近了,就迷迷糊糊的問:“蕭大哥,過幾天你生日,想要我送你什麼壽禮?”

那邊沉默了一下,他握住我的手說:“還能握到你的手,如此的話,就很好了。”

“別開玩笑,我認真的在問。”我嘟囔了一句。

那邊再也沒有說話,我等了很長時間,終於慢慢睡熟了。

這是大武德佑八年的臘月十九,無論是對於內廷還是外朝,都是表面上波瀾不驚的一天,這時據德佑九年元旦和德佑皇帝的二十一歲生辰慶典萬壽節,還有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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