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灼燒大地。
南華縣城車站內,吊頂的風扇呼呼地疾速轉動,燥熱的空氣中,瀰漫着汗臭味。
靠近5號站臺的長椅上,兩個年輕人並排而坐,旁邊擺着兩隻鼓囊囊的行李箱。
“柱子哥,還有二十分鐘車就來了,到了江省後,記得對自己好點,該吃吃,該喝喝,別太省了。”
陳凡拍了拍王鐵柱的肩膀,眼中神色複雜。
“凡子,是柱哥對不住你。”
王鐵柱雙目泛紅,語氣哽咽。
“柱哥,別這麼說。”
陳凡搖搖頭,卻被打斷。
“你是南大的高材生,俺們村子的驕傲,大好的前途不要,偏偏要來咱們村當村長,爲了讓村民們脫貧致富,你能做的都做了,做不到的也嘗試去做,可最後,村裡的人,還是一個個地離開了村子,連我也…”
“不怪他們,是我沒能力。”
陳凡聞言閉上眼睛,一陣無力感,涌上心頭。
兩年前,從名牌大學畢業的他,意氣風發,不顧導師學長的勸說,放棄保研資格,抱着報效家鄉的想法,回到故鄉清水村,當了一名光榮的大學生村官。
清水村靠海,村民們以打漁爲生,雖不富裕,卻也能填飽肚皮,可這些年來,近海魚類資源日益匱乏,兼之污染嚴重,出海打漁,往往花費數百的油錢還一無所獲,漁民們苦不堪言,還不如在工地打工,能有一百多元一天。
因此到了後來,青壯年幾乎常年在外打工,村裡只留下老弱婦孺。
陳凡新官上任三把火,竭力想改變清水村貧窮落後的現狀,村民們也很支持,紛紛留下參與。
從如今看來,自然是失敗了。
想發展漁業,近海資源,並沒有因爲陳凡的雄心壯志而增多。
種植業?鹽鹼地,不適合經濟作物生長。
觀光業,別說村民們有沒有事實力將房屋推倒重修,單單兩年前就向上反饋的土路,到如今一下雨,也是坑坑窪窪,難以通行。
漸漸的,村民們再次背上了行囊,離開家鄉,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如今,關係最鐵的發小,王鐵柱,也禁不住生活的壓力,踏上征程。
“凡子,這不是你的錯。”
王鐵柱嘆息一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的人,都在去大城市掙錢,就連婦女,也去鎮子上,找個廠上班,幾十元一天,除此之外,誰還會留在鄉下?鄉下,沒前途的。”
“以你的能力,去大城市,一定能出人頭地,凡子,”王鐵柱緊緊注視着陳凡的眼睛,艱難吐出三個字,“放棄吧…”
“放棄嗎?”
陳凡身軀一震。
他內心曾經無數次涌起這個想法,也無數次將它驅趕。
可這一次,他真的動搖了。
“我再想想,再想想。”
陳凡苦澀一笑,搖搖頭,正要多說幾句,廣播聲音響起。
“請前往江省的旅客,在5號口等候檢票上車。”
陳凡到嘴邊的話戛然而止,站起身,拎起行李,強顏歡笑道:“柱哥,在外打拼不容易,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會的。”
王鐵柱眼眶溼潤,欲言又止道:“凡子,你好好想想,真要是那啥,村民們,不會怪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
陳凡目送着王鐵柱擠進人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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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門關閉,王鐵柱坐在靠窗的位置,拼命的揮手。
直到大巴車消失不見,陳凡才吐出一口氣。
他緩緩走出候車大廳,騎上了三輪。
清水村到南華縣得有三四十里路,陳凡踩着三輪,心情沉重。
難道自己這兩年來的堅持,真的毫無意義?
一個多小時後,一條坑坑窪窪的土路浮現在眼前,不遠處一片青磚綠瓦,裊裊炊煙升起,就是清水村了。
“小凡回來了?把柱子送到車站了?”
迎面走來一名五十多歲的男人,提着漁網,面帶笑容。
“是啊,二叔,剛打漁回來?”
陳凡連忙應道。
兩人是本家,生活在一個村,沾親帶故。
“是啊。”
陳二叔看了眼漁網,嘆息道:“打魚是越來越難咯,出海一趟,什麼都沒有。”
“……”
陳凡不知該說什麼好。
“小凡啊,二叔接下來的話,你可能不愛聽。”
陳二叔看向陳凡,語重心長,“你的心意,大夥兒都明白,但村子啥樣子,你也知道,把自己大好前途,浪費了,陪我們這些老弱病殘,值得嗎?”
“二叔,您別這麼說。”
“你聽我把話說完,”陳二叔擺擺手,接着道:“你爸媽看到你這樣子,嘴上不說,心裡也着急的要命,畢竟你可是咱村子裡,唯一一個大學生啊。”
看着陳凡愣在那裡,陳二叔走過來,黝黑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別犟了,這不是你該承擔的,去大城市吧,那纔是你該去的地方。”
陳二叔搖頭,嘆息着走了。
“難道,我真的錯了?”
陳凡回想起二老那殷殷期盼的眼神,一股羞愧感涌上心頭。
或許,真的應該放棄?
陳凡看向遠處碧藍無垠的天空,海天一線,隱約有幾個小黑點掠過天際。
“叮~”
一道清脆的聲音在陳凡腦海中響起。
【兩年以來的嘗試都以失敗告終,村中的青壯年漸漸離去,就連最好的發小,也背上了行囊,村民陳大廣的話,幾十年含辛茹苦養育你的父母,更讓你動搖,難道就要放棄?】
【可是,將清水村發展成富庶之地是你兒時就有的夢想,難道清水村註定貧瘠落後?不!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出海遠航,親手捕獲一條海魚,證明自己,任務完成獎勵:一塊隱藏的魚類棲息地。】
“什麼聲音?”
陳凡嚇了一跳。
環顧四周,分明沒人跟自己說話。
“怎麼回事?”
陳凡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閉上眼睛,卻見到一副字幕,呈現在腦海裡,正是方纔那道聲音的內容。
“難道?”
陳凡作爲大學生,也看過不少小說,心中隱約想到,莫非自己也獲得了奇遇?
是啊,將清水村發展成富庶之地,是兒時就有的夢想,出海遠航,親手捕獲一條海魚,就可以獎勵一塊隱藏的魚類棲息地?
如果是真的,自然是最好。
假的,也不需要付出多少。
或許可以試一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