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嘆息一聲道：“我虧欠珍珍實在太多了，只是這一次的陰謀實在太大，不是你我能對付得了的，請容許我當一次可憐的膽小鬼，我已經累了，不想再承擔什麼天下，什麼社稷的重任，而且每日裡小心提防着同道對我來說實在是太痛苦了。我的後世啊，請你以後再次遇到珍珍的時候，好好的對待他，既然我的一聲你也參與在其中，那麼對你我來說，我和你又有什麼區別呢？”
季輝最後一句話竟彷彿看穿了楊明的內心，讓他慌亂起來，不由的怒道：“胡說八道！你這個懦夫，枉你平日裡自稱英雄豪傑，連一點責任也承擔不起麼？”
“豪傑什麼的無所謂啦，我其實只是想要珍珍過得快樂幸福而已。只是可惜……現在的修行界對我，對珍珍來說無異於十八層地獄，只有其中一人離開人世，或許別人纔會稍微寬容一些。但是呢，我又不忍心珍珍受到任何傷害，既然我能夠轉世重生成爲你，我又爲什麼不這樣做呢？”季輝的話讓他無法辯駁，是的，如果把他跟季輝互換一下位置，他或許也會這麼選擇。揹負天下蒼生實在是太難了，雖然不久前才說過縱使與天下蒼生爲敵也不後悔，可是……當真的要承擔天下蒼生的重任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可比嘴上喊一喊要沉重多了。
“官人……”白珍珍杜鵑啼血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喚了回來，她徒勞的捂着他脖子處長長的傷口，眼淚一滴滴的落了下來，滴在了他的傷口上，融合進了他的鮮血裡，也滴進了他的心底。
“官人，你爲什麼要這樣！”緊緊的捂着他的傷口，白珍珍的神情變得從未有過的狠厲：“官人，妾身這就會官人報仇，官人稍等一會兒，妾身很快就會來陪你的。”
“珍珍……”因爲失血過多而說話都有些困難的楊明拉住了她的小手。他的手已經沒有了力量，但是白珍珍卻不敢掙扎，因爲她怕自己稍微用力，官人就會永遠跟自己分開了。
“不要浪費了季……我的一番苦心，這一次不是你我能參與其中的大事，相信我，終有一天，我們會重新再相聚，重新再成爲夫妻的！”想起千年以後的未來，那位一身白領麗人打扮的美貌女子站在講臺上高興的說着自己已婚的模樣，楊明由衷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她爲自己等待了千年，當再次找到自己的時候，那興奮的心情，現在他終於能夠理解了，因爲在季輝身上住了這麼一輩子，他也深深的被蛇妖所迷。
“官人……我不管……妾身要陪着你，無論天涯海角還是陰曹地府，妾身都要永遠陪着你！”白珍珍把他的手抱在胸前，眼中已經流不出淚水，轉頭冷厲的注視着之前還在說着要將她就地處死的正道修士，淒厲的笑道：“好啦，現在你們滿意啦，你們這些兇手！官人就是因爲你們，就是因爲你們……”
“珍珍……不要責怪他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他連擡起手臂這樣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了，白珍珍只得將頭低了下來，湊到他粗糙的手掌上，哽咽道：“官人，還有什麼要說的，妾身都聽你的。”
“咳咳……作詩吧，上次你作的詩還沒作完呢。”楊明咳嗽了兩聲，艱難的吸了兩口氣道：“相信爲夫，千年以後，你我定能再續今世情緣。”
“嗯……”白珍珍重重的點頭，低低的吟唱起來：“千年滄海只修行，萬里雪飄雲中靈，爲君生生不惜運，君卻如在霧中行……妾淚如雨君慢行，君命杳杳如飄萍，白雲過隙千年低，生生世世爲夫妻。”
粗糙的手掌在她臉頰細嫩的皮膚上艱難的摩挲着，楊明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果然……就算是穿越到了從前，自己也無力去改變什麼，到頭來終究還是要跟珍珍生離死別一場，只是苦了她，要因爲自己一句話而苦苦等待自己千年之久，若是能夠回到回來，自己一定會更加的珍惜這可憐而又可愛的女子。
或許其實自己根本就不願意去改變什麼，畢竟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事情的結局，但是他卻什麼也沒有做，這大概是他的私心在作祟吧，畢竟這麼好的女孩子，他可不願意就這樣讓給了季輝啊！
“咳咳……呵呵，珍珍，果然你作詩的水平比小白和子美差遠了啊！唉……”就連如今已經被尊爲詩詞頂尖人物的李太白也不明白自己師父爲什麼會突然沒頭沒腦的來這麼一句。但是白珍珍彷彿明白了什麼，握着他的手，用力的點頭道：“官人……妾身一定……一定會等着你的！不管是一千年還是一萬年，妾身都一定會找到你！”
“諸位同道，人妖雖然殊途，但真的人與妖就不能共存麼？此次大難只怕波及甚廣，非我人道修士能單獨抵禦的，希望各位能放下成見，聯合妖道修士共同抵禦妖魔。至於珍珍謀害同道之士，我相信各位其實心中都有一些猜測，既然對方能破壞鎮妖塔，區區化身之法，想來也不會不懂，只是各位心中一直對妖道懷有成見而已，希望某家的死，能夠讓各位明白暫時放棄爭端，求同存異的道理！”到得最後，楊明終究還是不願意讓正道修士就這麼好過，至少要讓某些人心懷歉疚纔好，幾句話讓不少有識之士都羞紅了臉。
是啊，人妖殊途，可是每當大難的時候，又怎麼可能少得了妖族修士的身影？只不過此次妖魔橫行，只怕爲禍的是人道中人，所以諸多正道修士纔會無端端的猜忌白珍珍，因爲這是怕醜事外揚啊。
“各位，某最後一個請求，珍珍她是無辜的，某已經叮囑她尋個隱僻的所在隱居潛修，請各位看在某家薄面，看在蜀山派的分上，放她走吧！”這一次就連嫉惡如仇的張天師都不好意思了，點頭道：“季施主以死明志，我等怎好再追究太過，某以龍虎山天師道之名起誓，往後絕對不再爲難白娘子！”
得到張天師的首肯，楊明心中也滿足了，這樣一來，不管未來會如何發展，至少白珍珍的安全有了很大的保障。再次將目光落到了身邊同樣悲慼的李太白身上，艱難的捏了捏他的手道：“小白，你實力低微，這種事不是你應該參與的事情，爲師就將你師孃的安全交託給你了，希望你能保證她的安全。”
“是！弟子一定謹遵師命，就算弟子身死，也絕對不會讓師孃受委屈的！”李太白哽咽道。
“珍珍……你過來……”招了招手，讓白珍珍附耳在他嘴邊，鼻中雖然聞到了她熟悉的香味，楊明這時候卻覺得越發的無力了，低聲道：“珍珍，你記住了，來生的我姓楊……如果哪一天你聽說修行界有人成爲了什麼至寶的傳人，得之者可以怎樣怎樣的，那個人多半就是我了，一定要記住了。”
“官人？”白珍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卻艱難的擠了擠眼睛，低聲道：“此事你知我知，萬萬不可泄露，你我來世的情緣，可就在這上面了。”
“嗯！”白珍珍重重點頭，握着他的手道：“官人，妾身一定會去找你的！妾身一定會再次成爲你的妻子！這一次妾身要跟官人做真正的夫妻！就算捨棄這千年的修行，妾也在所不惜！”
一股暖流從她的手心裡傳了過來，楊明嘆了一口氣，該來的果然還是要來的，原來珍珍就是在這個時候渡了五百年的道行在他的體內，目的就是爲了能夠更快的找到他啊。
身體愈加的無力，意識也漸漸的不再清明。楊明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切的體會到死亡的感覺，漸漸的眼前漆黑一片，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能隱隱約約聽到白珍珍與李太白焦急的呼喚。
“珍珍……再讓我摸一摸你！我……真是捨不得你啊……”楊明想要說話，可是喉嚨裡只能發出嗬嗬的喘息，他最後想要告訴白珍珍，自己是真的愛她，可惜這一份心意或許在這一世永遠也傳達不到了。
“官人！”淒厲的叫聲將楊明驚醒了過來，當他睜開眼的時候，眼前一片清明，明亮的燈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生疼，嘴脣中帶着一股淡淡的幽香，低頭看去，自己正含着白珍珍嬌嫩欲滴的嘴脣。而白珍珍則是眼淚汪汪的正深情的看着他。
“醒了！相公醒了！”九尾妖狐清淡的聲音再不飄逸，語氣中滿是驚喜，猛的撲到了楊明的身上，摟着他的背脊，嬌聲道：“相公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暈了過去？奴家怎麼救也救不醒呢！”
回來了？楊明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生活的畫面，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穿越到了一千多年以前，在前世季輝的身上度過了一生，到最後卻又突兀的回來了？那之前自己經歷過的數十年，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
可是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因爲他如今依舊活生生的在這裡，而那曾經跟他海誓山盟來生再見的蛇妖也正在他的面前！那數十年的經歷，是夢還是真又如何？
“珍珍，這些年苦了你了！”就在這麼一瞬間，楊明的眼中彷彿有着無盡的滄桑，就彷彿看透了世情一般。但是這眼神卻是讓白珍珍心絃猛的震動起來，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熱淚，猛的將他撲到了牀上，驚喜的道：“官人……你，你你你你想起來了？”
“嗯……想起了很多呢，我們在那小村莊的相識到最後的離別，不過珍珍你的詩才真不怎麼樣，比小白和子美……”白珍珍卻是激動的用雙脣堵住了他的嘴，眼中滿是嬌嗔與滿足。
“哼！人家吃醋啦！”九尾妖狐不滿的嘟着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