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是神獸重明鳥的變形,重明可以驅除豺狼虎豹、妖魔鬼怪等一切魑魅醜類,古人還將它稱爲五德之禽。”江起雲握着我的手,帶着我往裡面走去。
有路人看我一手微張、偏着頭自言自語的行走在醫院圍牆外,就用哪種“好好一姑娘居然腦子有問題”的眼神看着我。
我都習慣了,當成精神病也無所謂了,難得江起雲能這樣平心靜氣的跟我說話。
“什麼叫五德之禽?”
“就是說它頭上有冠、是文德;腳後有距善鬥、還有尖嘴如刀,是武德;敵在前敢拼,是勇德;有食物招呼同類,是仁德;守夜不失時,天時報曉,是信德……因此有人用特殊方法養出來這種公雞,是一種辟邪的利器。”
原來這幾隻大公雞是被善於此道的法師圈養出來的法器,他們以蜈蚣爲食,而蜈蚣入藥可以息風鎮痙、攻毒散結、通絡止痛等功能,因此這些大公雞不懼怕陰毒屍毒。
等我來到我爸的病房,我哥和程半仙已經在佈置東西了。
“你倆去外間坐着,如果有護士進來,就攔住她,要是護士發現我們在醫院搞這種封建迷信,說不定會叫保安把我們扔出去。”我哥對我呲牙。
江起雲淡淡的說道:“布個結界就行了,你們需要多久時間?”
“一個小時足夠了。”
我坐在外間的椅子上,看江起雲在門後畫符,我哥和程半仙也在忙碌,就我是個閒人,想幫忙也幫不上。
程半仙拖來一個大號的旅行箱,他從裡面拿出幾塊絲絨包好的鏡子,在我爸的病牀下房鋪好。
然後他拿出一包小木頭人,一個個都是盤腿打坐的樣子,臉上用紅色顏料畫上眉眼和嘴,看起來在微笑、眉目和善。
這些小木頭人在我爸病牀周圍擺了一圈。
他又拿出一袋小木頭人,造型與之前一模一樣,但是臉上卻是黑色的顏料,眼角嘴脣全部向下撇,看起來怒目苦悶,還有些莫名的兇相。
他將這些黑色小人頭朝下的安放在牀下的鏡子上,一個個倒立着正對上面的小人,如同倒影一般。
我看着倒立的黑色小木頭人一臉兇相的微微晃動,突然暴起雞皮疙瘩、頭皮發麻的往後退了幾步。
程半仙擡頭看我,意味深長的笑道:“你的體質果然特殊,居然能感受到這上面的兇惡之氣……”
“你、你不是要驅邪嗎?爲什麼還要用這種兇惡的東西?”我擔心的問。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程半仙拿出八面銅鏡,打開鏡子後面的支架,圍着病牀撐了一圈,再在銅鏡前面點上白色的蠟燭。
“,可以開始了,你們都退出這間房,看着可以,千萬別進來打斷做法。”他拍拍胸脯說道:“我可是老醫師了,絕對沒問題。”
我能說什麼呢?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了,只求我爸能恢復神智,哪怕起不來也不要緊,我們帶他回家去好好伺候着也行啊。
程半仙念着咒語掐訣,我看到那些小木頭人微微的晃動起來,尤其是鏡面上倒立的黑色小人,幾乎晃得快要倒下,與此同時,八面銅鏡前的蠟燭火苗泛起了綠光。
我後背發涼,這間房裡突然充斥了陰晦的鬼氣,嚇得我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江起雲擡手按着我的肩膀:“別怕……那是他的本來面目。”
我看向程半仙,他那張小白臉的細皮嫩肉漸漸變成了粗糙青黑的顏色,額頭上冒出了兩對小小的尖角……
我聽到我哥嚥了口唾沫,他也緊張起來——眼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鬼啊。
江起雲撐着我的腰,防止我嚇軟了滑到地上去。
我看到病牀底下的鏡子裡緩緩的有黑霧聚集,一點點匯成一個人頭的模樣,在鏡子裡橫衝直撞、隨意翻滾。
此時,周圍的八面銅鏡裡,突然出現了朦朧的影像。
我看到了我爸的輪廓,他用力的抱着一個女人的肩膀、另一個銅鏡裡似乎在與她爭吵、還有一個銅鏡中女人抱着一個孩子……
這些活動的影響不斷重複,似乎是我爸心底最深處的記憶,以此才能喚醒他的神智。
鏡中的黑影開始嘶吼:“你這個女人!爲什麼要讓我這麼愛你!我恨不得吃了你!連骨頭都嚼碎!”
我聞言渾身一震——這是我爸的聲音!!
“啊……啊……好吵!這孩子好吵!我真想殺了他!”
“你都快死了你還生什麼孩子!孩子比我重要嗎!我把他們全殺了去陪你好嗎!!”
這一聲聲淒厲的吼聲讓我膽寒,這是我爸?這個喊着可怕話語的人是我爸?!
他爲什麼想要殺了媽媽和我們?
我哥的神色凝重,我則忍不住的發抖。
“……別怕。”江起雲抱着我:“這只是內心深處所有惡念的結合體。”
“萬物兩生,很多人都想過死了算了、他爲什麼還不死、你爲什麼不去死……這些就是業障,哪怕是一時衝動說的氣話,也是添了罪業,之前那個鬼王,不就是機緣巧合在陰山深處融合了我拋棄的惡念,才變得法力強大的。”
我把頭埋在他懷裡,不敢去看房裡的景象,江起雲與我聊天來分散我的注意力:“小喬,你有過什麼惡念嗎?”
我想了想,悶悶的問道:“……吃醋算不算?”
他輕笑了一聲,沒有回答。
房間裡,程半仙突然跳上了我爸的病牀,緩緩的爬在我爸的身上……我哥拳頭都捏緊了,那副模樣想要衝進去把他拉開。
因爲他在吸我爸的氣!我爸的鼻子裡緩緩有兩股黑氣往外冒,他吸着漸漸往後退。
黑氣出來越多,牀下鏡中的那團黑霧就越來越少。
最後那些黑氣被他吐在地上,化成一截截腸子一樣的東西。
我噁心的不敢看,耳邊聽到了響亮的雞鳴,那些大公雞就像見到美食一般衝進去就拼命啄食。
不一會兒,房裡的陰晦之氣退散了。
“好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我看向程半仙,他臉上和手上的皮膚都乾燥得像龜裂的旱地。
“你、你這是……”我驚恐的看着他。
他苦笑了一下:“都說很傷身了……唉,我得趕緊躲回寡婦巷,讓陰氣養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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