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常常問,你到底愛的是我的人,還是我的身體……這樣的問題在男人看來真的很傻,可是其實這只是一種很平常的心態,在這樣一個不停地質疑各種情感的年代,這樣的迷茫不只是女人會有,男人也會有。
你愛的是我的錢,還是我的人?你愛的是我的地位,還是我的魅力?諸如此類,就像李路由現在的心態,他認爲李家對他的關注,僅僅只是因爲他是李存善的兒子,卻並不是對他李路由存在着多少親情和喜愛。
李路由最看重的卻是生活中點點滴滴積累起來的感情,所以他對於李家自然而然沒有什麼親情,更加談不上什麼歸屬感。
當然,李詩詩是個例外,李路由很喜歡她,這卻和李傢什麼的也沒有關係。
年前李存喜讓李路由去過年,李路由沒有答應,正是基於這樣的理由,可是今天喬念奴的母親卻來了。
無論如何都沒有長輩到晚輩家裡來拜年的道理,今天是大年初二,這時候登門,哪能說只是尋常走動?
李路由怔在那裡,眼前這位的身份其實有些複雜,她是喬念奴的母親,也是自己應該喊伯母的人,同時她還是藺江仙的妹妹,自己也應該喊她阿姨的。
藺江仙的妹妹並不姓藺,姓喬,喬若雨,有着言情小說女主角一般的名字,只是儘管她會被人叫伯母或者姨媽,但事實上這個名字搭配上她並沒有讓人覺得有些彆扭,她那張年輕的臉很難讓人想象她已經有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兒,她和喬念奴走在一起只會讓人覺得是姐妹兩個而已。
李路由也隱隱約約聽到過一些傳聞,儘管喬若雨非常低調,不說出現在公衆面前,甚至連市委院子都很少離開,可是很多人都知道中海市委書記李存喜不但官場得意,他的老婆也是中海官場的第一美女。
這個年紀的女人,還能壓倒一大羣年輕女子,被冠上這樣的名頭,她的美麗可想而知了。
“李路由……喬若雨站在門外,神情有些僵硬,似乎想笑,但是卻笑不出來,嘴角微微上翹,終究沒有辦法讓人領會到她的笑意,長長的睫毛迅速眨動了幾下,扭過頭去,握着拳頭靠了靠嘴脣,這才又轉過頭來,“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李路由連忙說道:“快請進。
李路由踢開門口的拖鞋,家裡的拖鞋太多了,幾個女孩子又經常換漂亮的拖鞋,換來換去就有些亂,不好意思地說了聲抱歉,卻留意到喬若雨的眼睛格外明亮,完全沒有中年人的渾濁或者血色,仔細一看,原來溼溼潤潤的,猶如一汪秋水。
喬若雨走了進來,看着坐在牀上的三個小女孩,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然後才又深呼吸了一口氣,露出了不那麼自然的笑容:“家裡挺熱鬧啊……詩詩,你這是不打算回去了?
“不是吧,我纔來玩了一天!我不回去!李詩詩大吃了一驚,以爲大伯母是來接自己回去的,連忙坐到了牀裡邊,好像生怕大伯母拖着她走似的。
“隨便你,我不是來拉你回去的……喬若雨笑了笑,伸手搖了搖對另外兩個女孩子打招呼:“你們好。
“喬伯母你好。宓妃乖巧地說道,宓妃很多歲了的,可還是要跟着李路由叫人。不過她知道這位喬伯母其實並不怎麼喜歡她,上次跟着李詩詩一起去玩的,這位喬伯母和總是愛理不理她的安南秀還說過更多的話。
“快點,我要丟個六,然後就可以讓你吃砒霜了!安南秀視若無睹,催促着宓妃和李詩詩快點丟骰子。
大過年的……看了一眼李路由,喬若雨笑的有些尷尬,只是另外兩個小女孩渾然不在意,李詩詩嚷嚷着她有百草經可以解毒,並且還有唐伯虎的含笑半步顛,不過她會先使用一日喪命散,宓妃表示羨慕李詩詩的一日喪命散,想要拿韋小寶的化屍粉和她交換。
“含笑半步顛,一日喪命散,化屍粉……這些都是什麼啊?喬若雨倒是知道砒霜和百草經,卻不知道其他東西。
“她們玩遊戲呢,瞎胡鬧。李路由感覺喬若雨應該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客廳裡鬧哄哄的,也不像個說話的地方,站起來對三個女孩子說:“你們到宓妃牀上玩去,把我牀弄的亂七八糟的。
“我不去……安南秀馬上說道。
李路由走過去,把她抱在了懷裡,安南秀緊緊地抓住自己的道具牌,卻也沒有掙扎,宓妃和李詩詩沒有要李路由抱,跟着過去玩了。
李路由回到客廳,發現喬若雨正在打量着房間,李路由坐了過去,笑了笑說道:“喬伯母,今天過來,有什麼事吧?
感覺喬若雨並不是個擅於交際的人,於是李路由主動問了起來。
“我就是來看看。客廳裡只剩下她和李路由,喬若雨自然了許多。
“那你隨便看。她不說,李路由也不好非得要人家交待個目的,雖然李路由覺得喬若雨大年初二登門肯定不是隨便看看。
喬若雨真的就是隨便看看了,看着看着李路由就覺得有些尷尬了,因爲喬若雨雖然目光遊離,但總時不時就將目光落在李路由臉上了,漸漸地她就不裝模作樣地東看西看了,一直看着李路由,眼睛裡的水汽越來越濃,一行行淚水就止不住地流淌了下來。
“喬伯母……你這是……李路由莫名其妙地就覺得眼睛有些發酸,喬若雨的淚水沒有一絲做僞,裡邊包含着的情緒,讓李路由的心在顫動。
“孩子……喬若雨伸出手來,那和年輕女人毫無區別的手,沒有一絲皺紋的肌膚,輕輕地撫上了李路由的臉頰。
李路由不知道喬若雨爲什麼會這樣……如果說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情緒失控,李路由有些難以理解,因爲這並不是第一次見面,上一次喬若雨並沒有這樣。
可是她得眼淚卻是如此清澈而純淨,一點一滴地落下來,她得眼眸在顫動,眼神卻緊緊地盯在李路由臉上。
許久之後,喬若雨纔好像反應過來似的,把手掌從李路由臉上移開。
“給。李路由拿了紙巾給喬若雨,相比較喬若雨似乎已經非常剋制但依然無法完全含蓄表達的感情,李路由終究要冷靜許多,或者說只是有些茫然。
“沒事……你是不是有些奇怪?喬若雨哭了一陣子,情緒似乎好了一些,嘴角終於流露出稍稍自然的笑意。
李路由點了點頭,如果喬若雨看上去像尋常的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李路由或者會有更多的觸動,只是這麼年輕的長輩,她現在這幅樣子帶給李路由更多的是疑惑。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就在中海……你一直住在這裡嗎?喬若雨對於李路由的事情似乎並不十分了解。
“不是,這是我上大學才租的房子。李路由搖了搖頭,有些疑惑,如果喬若雨真的關注他的話,這些問題完全可以在喬念奴那裡就知道啊,可她如果只是裝模作樣的話,那也不太可能,雖然女人演戲的本事與生俱來,可是剛纔喬若雨流露出來的情感真的不像是演戲。
“你母親……你母親……以前和你住在一起嗎?喬若雨又問道。
“沒有……我和妹妹兩個人生活在一起,藺……我媽很少管我們。喬若雨真的是完全不知道啊,李路由越發疑惑了。
“很少管你們?你的意思是……她沒有怎麼照顧你們嗎?喬若雨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憤怒來,只是很快又壓抑了下去,眼神中的憤怒一瞬即逝,路出幾分無奈的怯弱。
“照顧?李路由笑了笑,“其實可以說我們兩個算是孤兒吧。
“啊……喬若雨剛剛端起茶杯又放了下去,驚訝地看着李路由:“孤兒……
喬若雨沉默了片刻,又怔怔地看着李路由。
“您別哭了……瞧着她那大滴的眼淚又要從眼眶裡流出來,李路由連忙笑着遞了紙巾過去。
喬若雨擦乾眼淚,然後開始問起了李路由小時候大大小小的事情。
喬若雨坐了三個小時才離開。
李路由把喬若雨送到樓下,發現並沒有接送的車子,她似乎是一個人來到了這裡。
回到樓上,李路由皺起了眉頭,三個小時的談話,足以讓他看出許多東西來,喬若雨確實非常關心他這個侄兒,但是矛盾的是,當李路由走進李存喜視野這麼久以來,喬若雨卻對李路由的事情所知寥寥無幾。
如果說她是裝出來的話,作爲伯母或者姨媽,這樣的情緒也有些太誇張了一點,更何況面對失散多年的親人,正常人除了會關心他的過去,更多的應該是安慰,或者說一些以後怎麼樣怎麼樣的話,可是喬若雨卻一句也沒有說,她好像這時候根本沒有心情想以後的事情,她只是想知道李路由過去這二十年的生活,似乎是想要把李路由的生活填補到她心裡去似的。
李路由也留意到了,喬若雨從頭到尾都沒有怎麼主動問起李半妝,基本上都是李路由說起李半妝,她纔會心不在焉地迴應一下,然後又會把話題轉到李路由身上去。
難道是重男輕女?這也不應該啊。
李路由搖了搖頭,喬若雨的這種態度,並不是非得弄明白的事情,他倒是注意到了喬若雨提了個袋子過來,打開一看,卻是一件毛衣。
李路由拿出來摸了摸,毛衣鬆軟,溫暖,捧在手中,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