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睿考上了國防科學技術大學。這所學校,差不多是國內最好的軍事類院校,難怪丁老爺子這般高興了!
“睿睿這孩子真是有心,從前他自己說要考名牌大學,要考進北京和大山在同一所學校讀書。高考的時候,我也就是試着勸他:能不能考慮報考軍校呀?想不到,他就那麼痛痛快快的答應了!我還以爲這小子一心只想當個賺大錢的商人呢……”
大山當下便想起了自己去年與丁睿的約定。
趁兩位老人家鬥嘴的當口,趴董潔耳邊講道:“我還答應過丁睿,如果他考上軍校成爲保家衛國的共和國衛士,送他一輛汽車呢。”當日只說進了軍校,當上飛行員即可,現在丁睿他考進了最好的軍事院校,將來的出息絕對不止簡單的做一個飛行員。呵呵,他自己許下的承諾,當然也要說話算話纔好啊!
董潔笑倒在大山懷裡,“哎呀,真難爲他竟然肯答應進軍校吃苦。”
部隊大院裡出來的孩子,一種是聽從父輩的安排,早早進入部隊中發展,一種是見慣了父輩摸爬滾打的辛苦,打死不要成爲橄欖綠的擁有者。
丁睿性子油滑,恰是做生意的好苗子,應酬往來更在她與大山兩個之上,他自己也對做生意蠻有興趣,對掙錢的興趣更濃。如今竟肯說到做到,老老實實考上軍校,走上一條爲國效力卻註定清貧一生的另一種人生,實在讓董潔既意外,又由衷的感到佩服!
果然是每個時代的青年,骨子裡都必然會打上這個時代地烙印。換做十年後。不,哪怕是五年後的同齡人,都會是另一種截然相反的選擇。丁睿哥哥。十八歲地丁睿哥哥,再怎麼飛揚跳脫,他骨子裡,仍然是一個充滿愛國主義熱情和理想的熱血青年。從小受到的傳統教育,使他在做抉擇的時候,可以毫不猶豫的放棄個人的私利,呃,好吧,也許不是毫不猶豫,可是不論外界的誘惑再大。都動搖不了他最純粹的愛國的一顆心,這個年代的年輕人,如果祖國需要,如果受到召喚,他們可以隨時拋棄一切走上戰場。縱是流血犧牲也不改初衷吧?
董潔心中低嘆。丁睿哥哥,從此以後,她會老老實實真心誠意喚他一聲哥哥!
唐援朝夫妻買着了傍晚時地火車票。趕着在離開前過來拜訪長輩。
他倆個昨天晚上得知了要做父母的消息,又驚又喜,一宿輾轉反側,不曾睡的安穩。這時候,正是午飯過後,肚子飽飽的,又窩在軟軟的沙發裡,眼皮就有些酸澀,韓盼忍不住用手遮着嘴,小小打了個呵欠。
細心地丁老爺子注意到了。“援朝。你們今晚還要坐一晚上的車,雖說是臥鋪,人來人往的到底沒有家裡清靜。你媳婦有了娃,休息不好可不成。這樣。你陪她去客房睡上一會兒,有大山和小潔陪我們說話就夠了。”
丁、陳兩位老爺子去北京,也曾做過幾次唐家地坐上客,況且,軍人出身的他們都有種豪爽氣,用不着多說客氣話。唐援朝瞅着老婆眉梢眼角掩不住的倦意,於是告罪一聲,和韓盼倆人自去客房歇息。餘下幾人移到小客廳裡繼續聊天。
男人之間的友情,有一種類似歡喜冤家型的,就像陳老爺子與丁老爺子這情況,你來我往鬥了大半輩子,誰也不肯服誰,感情反而比誰都好。
大山自然是曉得,這兩老頭碰一塊就得鬥嘴,他從前看得多,早已經習慣了。
他笑盈盈握着董潔的手,等兩人歇下來喝水的工夫,插嘴道:“陳爺爺,前幾天通電話,你嗓子有些沙啞,聽你說感冒了?小潔擔心了大半天。現在看你這麼精神的跟丁爺爺鬥嘴,病都好了吧?”
陳老爺子立刻掩口輕咳了幾下,“對對,我還是病人。這個丁老頭欺負一個病人,天理不容啊!”
丁老爺子衝他揮揮拳頭,“裝,你再裝,使勁裝!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他轉而跟大山他們解釋道:“喏,上次我兩人一起出門,回來時淋了點雨,你嬸嬸怕我們感冒,現給熬的熱騰騰地薑湯,你這個陳爺爺呀,像頭牛一樣,死倔。非要說自己身體好,肯定不會生病,死擰着就是不喝。過後怎麼樣?果然就發燒了,算他走運,只是咳嗽了兩天,吃過藥,早好了!你瞅他現在,活蹦亂跳像只剛出水的大頭蝦,精神頭足着呢!”
陳老爺子不樂意了,“怎麼說話呢?我像剛出水的大頭蝦?還活蹦亂跳?哦,睿睿走了,感情你這是拿我當睿睿耍呢?”
大頭蝦?董潔差點笑出聲。
大山急忙岔開話題,“陳爺爺,聽叔叔說,小潔走後,平日裡你沒少陪丁爺爺去逛舊貨市場,有什麼收穫沒有啊?”
陳老爺子努努嘴,“你問他!我反正是搞不懂那些盆啊碟啊碗地,本來做出來就是拿來用的,一個個賣地那麼貴,買的人呢,買回來騰出個櫃子擺着看。有時候吧,明明兩個看上去差不多的東西,價錢一個天一個地,有時候呢,明明這個東西看着比另一個漂亮多了,可是價錢卻遠遠及不上另一個。哎,搞不懂,明白人也能給整成糊塗蛋。”
丁老爺子卻是一臉憤憤不平之色。“甭提了,提起我就一肚子悶氣。”
董潔奇怪道:“丁爺爺,怎麼回事?”
“小潔,你給評評理,我該不該生氣。”丁老爺子拉着董潔的手道:“夏天的時候,我好容易說動這個陳老頭,請他挪動大駕陪我走一趟舊貨市場。你猜,結果怎麼着?咱兩人在一處地攤前,瞅中了一塊石頭,我就琢磨着要買。這個老陳頭跟我找彆扭,他非要從中橫插一槓子……”
陳老爺子叫屈,“那真是一塊石頭,黑呼呼的上面還落了好多污七八糟的灰塵,當時隱隱約約看得到石頭上好像有座山一樣的圖形,下面還有像岩石一樣的東西。你丁爺爺撿出來看了看就放一邊,自己又瞅別的去了。我瞧着還不錯,我又不像他,對那些盆呀碗呀都有興趣,蹲一邊閒着也是閒着,跟小販一搭話,人家說這是他收貨時的一塊搭頭,他自己也不當回事,一起擺了出來。我這一問價,得,價錢也沒多少,我尋思着,咱也別次次來都空着手回去呀,一塊石頭,摔不破打不碎,咱這粗人收着看也合適,沒跟他打招呼就付了錢。”
他攤攤手,接着道:“不成想,回來洗洗刷刷弄乾淨,不得了,這石頭可漂亮着呢,你丁爺爺就記我個大疙瘩,惦記了好長時間,非說我搶了他的東西!”
大山好奇,“陳爺爺,快,拿出來給我和小潔瞅瞅。”
陳老爺子去到書房,從書桌上取過來,“看看,就這東西。”
大山與董潔兩個捧手裡細瞧。
這是一塊橢圓形、橫面比一本書略大一些的石頭,青灰色的石面,上面是極清晰一座正在噴發的火山。火山口熱騰騰的霧氣隱約可見,紅色的岩漿順着山體滑落,長河狀蜿蜒直下,岩漿處白色的熱氣、灰黑色的熔岩清晰可見,其所到之處,甚至看得到綠色植物被摧毀的垂死掙扎……
董潔嘖嘖稱奇,“真的很漂亮啊。怨不得丁爺爺氣不平!”造化鍾神秀,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功,非人力所能達成,況且,石塊看上去光澤圓潤,石質細膩,那種極具爆發力的美非常有感染力。最讓人稱道的是,整體的畫面不是平平浮在石面上,摸過去,很多地方像是經過最高明的工匠精心鏤雕過一般,很有質感,卻又全無一絲匠氣。
董潔對石頭並無研究,卻也看得出,待到日後玩石賞石之風興起,這塊石頭的身價,肯定會水漲船高,陳爺爺算是揀着寶啦!
“我當時挑出來,就是想買的意思,不過是先看別的還有沒有瞅着順眼的東西沒,這個陳老頭,非得搶着付錢買過來。這麼漂亮的石頭,就這麼從我手中,‘嗖’的就飛了,唉!”哎呀,他這人是不是特沒有運氣啊?從前,董潔先他一步買走了“天青過雨”的梅瓶,現在呢,陳老頭又半路搶着買走了這塊美石,爲什麼好東西都跟他有緣無份啊?
大山摸摸鼻子,呃,是挺讓人——同情的。“丁爺爺,這就叫做: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陳爺爺前前後後也去過許多次舊貨市場,偏就這次看中了這塊石頭,而這石頭從前不知經過什麼變化,被埋在雜物裡或者瓦爍堆裡,沒人當它是個正經物件。偏偏被從不買古玩舊貨的陳爺爺相中,這說明呀,陳爺爺與這塊石頭有緣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