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通過關係,要來十條狗。
他們自四合院搬出,這棟房產除了着人留守,也要另留兩條狗才好。
咆哮和狼牙垂垂老矣,而多年的感情,兄妹倆個不捨得同它們分開。有鑑於此,大山考慮興建農場時,已經想到另外引進數條狗。
送了兩條去四合院,另外八條留在農場,平日裡尤其是在早晨晚下,和負責安全的人一起擔負巡邏之責。
咆哮狼牙和兄妹倆一起住在主屋,定期有專人帶它們去檢查身體,享受起優閒自在的“退休”生活。
先入爲主幾乎是人的通病,而大多數人對某種動物的感情的容納和付出並不是無限的。董潔一時間,很難再分出感情給別的狗。
有新成員加入,咆哮和狼牙表示了明顯的歡喜和歡迎。董潔也時常帶着它倆去與新夥伴玩,然而時光不饒人這句話,同樣適用於狗身上,咆哮與狼牙的體力和精神相形見絀。
迎着陽光,全力向前衝,這樣劇烈的活動,要不了多久,它倆就明顯落後於同伴,並且表現出明顯的疲態來。
它們倆慢慢停下,看着夥伴們的盡興奔跑,然後黯然的走到她身邊。
這樣的時刻,董潔覺得很心疼。
它們不會說話,卻也流露出不次於人的情緒反應。她蹲下身。一手攬住一個,它倆用頭蹭蹭她,喉嚨裡低低嗚咽兩聲。仍舊轉頭去看同類奔跑地英姿颯爽。董潔很難說清,它們眼裡流露的,到底是傷感還是懷念。
大山認爲,咆哮和狼牙混跡於人類的生活圈,雖然有彼此爲伴,到底孤單了些,此次多了這許多同類,所謂同類相親。還是該多讓它們互相親近一些比較好。
他若得閒,常常帶着十條狗一起玩耍。
他喜歡狗。
“既然來了我們這兒,以後就是夥伴了,要好好相處。”
大山對董潔親疏表現過於明顯提出異議,“咆哮和狼牙跟我們這麼多年了,感情深些是肯定地。它們跟我們住在一處,私下裡對它們好些沒什麼,都在一起時,最好不要表示出親疏,新來的狗也是有靈性的夥伴。它們也會傷心,知道嗎?”
“它們是很可愛啊,”董潔知道他說的有道理,然而她需要時間去適應。狗的生命相對於人來說,未免太過短暫,每當看到咆哮和狼牙,想到這點,她就有些怯於對新來的狗投入更深的感情。
這種心情,一時很難用言語表達,於是道:“小哥和五哥喜歡咆哮和狼牙。很羨慕我們跟它倆的感情……這些狗值得更多人真心喜歡,下次他們來地時候,讓他們挑兩隻養。”
大山笑笑。他有時候搞不懂,爲什麼董潔那麼輕易的就接納了蕭燁和吳單。並視他們爲好朋友。
“他們家裡沒地方養吧?”
蕭燁和吳單醫科大學畢業後,分配進不同的醫院。兩個在外面租房合住,且不說兩個工作忙碌的男人有沒有時間照顧兩條狗、給它們提供足夠的營養和運動量,這些狗都不是小小的溫順型的寵物犬,單是他們倆現在租住的房子裡,就沒有足夠的空間容納兩條狗。
“我知道。我沒說要讓他們領回家去,就養在農場啊,也不耽擱給我們服務。他們平時多來這裡照顧一下。這樣既滿足了他倆愛狗的心願。也讓這些新來地狗多兩位喜歡和照顧它們的人,不是兩全其美?我給留了一間小木屋。就是去年秋天我們過來一起做飯的那間,小哥很喜歡呢。”
的確,籌建小木屋時,董潔就有這個想法了。
或許是蕭燁和吳單生活中,因爲彼此說不出口的秘密,社交關係向來簡單且單純,雙方結識後,一直相談甚歡,兩人便把她當成真正的好朋友。
董潔對此很是歡喜。上一世,蕭燁幾乎是拿她當親人看,給了她很多幫助。
一個女孩子遠離父母親友孤身在大都市生活,作爲現代都市人忙碌生活的表徵之一,董潔像大部分年青人一樣擁有十分獨立的生活,而作爲其代價,她犧牲了與大部分人的親密和交流。
平時一切尚好,生病時卻是難熬。董潔生過一次胃病,疼到吐疼到痛哭失聲疼到幾乎暈倒的時候,是蕭燁跑前跑後幫她辦理一切大小事宜,並自始至終對她照顧有加。北京大醫院多,但看病時沒有熟人卻也難辦。
她向來是念舊情地人。現在人還是那個人,既然有機會闖進他的生命,董潔實在不想讓蕭燁生命中的遺憾重演。想與這兩個人成爲一輩子的好朋友,想親眼看到這兩個人幸福相守。
嗯,之所以要送他們兩條狗,一個原因呢,她自己上輩子喜歡狗,尤其想養一條警犬,只是沒有機會。兩個人閒時曾數次聊到這個話題,蕭燁也表示了同樣地興趣。
另一個用意是,董潔有一點沒辦法說出的想法——呃,或許是她不太純潔吧,忍不住想到那倆人的感情畢竟與傳統認知有差別,有兩隻狗在身邊,晚上留宿小木屋,也省得出現被人打擾的意外情況。
“真的隨便我們挑?”
隔幾天蕭燁和吳單過來,董潔直接領他們去,說及此事,兩人又驚又喜。
這些狗來自退役的警犬和軍犬,也有些是訓練中被淘汰下來的。這樣的狗沒有相當地門路可弄不來,有錢也買不到。單單那份靈性。就讓人不由自主想親近。
“你哥也同意?”吳單一邊問,一邊已經在心底盤算開來。
養這樣地狗可不容易,首先就要保證營養。它們以肉食爲主,甚至吃的比人都要好。這筆開銷卻也不怕,他和蕭燁都正式工作了,多了這筆開銷,大不了買房計劃往後推,或者自己吃地簡單點,這樣地機會多難得,怎麼也不能委屈了它們。
“小哥。瞧你說的,這種事,難道我自己還做不了主?你和五哥幾次三番誇咆哮和狼牙,瞧你倆那喜歡勁兒……現在有條件了,加上咆哮和狼牙,這裡足有十條狗,城裡那邊還放了兩條沒算。”董潔笑道:“你們放心,這事我跟我哥說過了,他沒意見。”
蕭燁先喜後憂,“單單。別急着高興,咱們養哪兒呀?”
吳單被潑了一盆涼水,臉上不由就露出沮喪表情。是啊,養狗養狗,這也不能解決了吃的就算完事了呀。他遲疑道:“要不,咱再換個寬敞些的地兒住?”
董潔拍手道:“就算換個地方,它們天天喝湯吃肉,你們倆誰管着做?以後你們工作只會越來越忙,不是說有時候下班回到家,累的只想躺到牀上睡覺?還有陪它們出去運動的體力沒有?哪。你們也看到了,這樣的狗天天圈在家裡就可憐了。”
吳單越發垂頭喪氣,蕭燁安撫的順順他後背,轉頭略有些埋怨道:“小潔。既然你知道我們不適合養狗,還說要送我們兩條狗,這多打擊人呀?”
“我既然這麼說,當然是有解決辦法了。”
吳單急忙追問道:“什麼辦法?”
董潔領着他們穿過草地,往人工林那邊走。吳單戀戀不捨地看看狗,追過來急着問:“小潔,你快說呀。”
“哪,小哥。五哥。你們看到沒有?現在農場有很多外人進出,說是來看風景……”
她指着不遠處晃過的人影道:“我哥弄這麼大地方。我花了很多心思把這裡弄的漂亮,現在呢,好像成全了別人。很多人三五結伴過來看風景,他們倒是滿意了。我也想像他們那樣到草地上散步,到林子裡玩,去果園那邊賞桃花,去玻璃溫室裡養花種菜……”
她故意說的可憐兮兮,並大大嘆口氣加強效果,“可是,我哥上班去了,他工作有多忙你們也清楚。別人和朋友說說笑笑的,就我自己一個人晃來晃去……小哥,你們平時多抽點時間過來,和狗培養感情,也可以到處走走。”
拐過彎,董潔遙指半掩在樹叢間的小木屋道:“就住到那邊好了,那裡什麼都有。我哥也想多些朋友可以陪我說說話,你們又是醫生,平時養生啊保健懂的多,他是不好意思跟你們開口提這個要求……”
蕭燁和吳單覺得不妥。然而他們的確喜歡這邊的環境,如果休息時間過來的話——蕭燁看看吳單,忍不住想到,吳單比自己更不喜歡交際,與其他一個人悶在屋裡……
廢了一番口舌,兩人終於鬆口,答應考慮。
董潔鬆了口氣。於是仍舊去了那座小木屋,蕭燁答應準備午餐大家吃。董潔把他倆帶到玻璃溫室挑菜,約好下午過去馬廊學騎馬,正值週末,羅蘭在那邊幫忙,她先行一步過去通知。
“……改革開放這纔多少年?就算再有錢,歸根結底都是暴發戶……”
一個澳門來地所謂的精英的理論,贏得身邊人的附和,隱隱影射的是大山。於樂江站在一旁,眉頭微皺。羅蘭懶得理,卻正好被前來找她的董潔聽到。
要擱一般場合,這種無聊的人說的無聊的話,她眼角都不再撇一下的。
可這裡是她的農場,做爲客人,在背後道人長短,而且說的是哥哥——
“相比於暴發戶來說,紈褲子弟更讓人痛恨,自小花着前人的錢,在富貴中長大,自以爲高人一等,其實說白了,也不過是社會上的寄生蟲。小時候囂張惹人厭,還可以仗着是孩子地身份,人家懶的計較,小屁孩的話罷了。長大了把仗勢欺人的作風發揮到極致,充其量不過是狗腿作風,不以爲恥,反以爲榮,真不知道這樣的人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
董潔走過來,一邊摸着馬,一邊道:“比起暴發戶的後代,我倒覺憑自己的實力白手起家的暴發戶更可愛一些。”
於樂江笑着衝她點頭,“哎呀,我們的女主人不高興了。”
港臺二世祖的理論他也聽不順耳,奈何處在他這個角色,這樣苛刻的回擊,還真不好說出口。董潔這番話,聽着就覺得痛快。
她穿着純黑色地男式騎獵裝,這樣的男裝扮相雖然使她失卻了一部分女性的嫵媚,卻更加襯托出一種高貴的氣質,溫和而優雅。
“一起走走?”
董潔笑笑,有何不可呢。
“你怎麼和這幫人混一塊了?”
於樂江一攤手,“應酬上認識的一些人,據說他們背後的家庭企業有意在大陸投資,聽說了這個地方,非纏着我想過來走走,我能有什麼辦法?也不值得跟那幫人置氣。”
“是不值得,”董潔承認,“他們如果說我浪得虛名也好,名不副實也罷,這都沒關係,說我哥,就不行!我哥有今天,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和辛苦,那幫不知人間疾苦的傢伙知道什麼?跑到我們的地盤,說主人是非,也太沒品了。我沒有當場喊人轟他們出去,已經給他們留面子了。”
她——很維護李悠然,於樂江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他們哪敢說你?你九歲就在巴黎時尚圈揚名,一口流利的英語和法語,是世界都認可的天才少女,懷疑你?他們還沒那麼愚蠢。”
“不過,”他話題一轉,“說起來,你們這個農場可真好,我都想留在這兒不走了。”
“這裡的生活,更適合老年人,你這樣的社會精英,偶爾過來散散心還行,真要長期住——用不了多久,非喊無聊不可。”
於樂江苦笑,“小潔,給我留幾分面子好吧?還社會精英呢,不知情的人背後說說尚可,你有大山這樣的哥哥,你自己也是……這樣說,不是在打我的臉嗎?”
“其實,以你的實力,如果真的有意,建一處這樣的農場,也不是多難的一件事吧?”
於樂江默默走了一會兒,“這個地方之所以吸引人,有沒有財力是一回事,關鍵是有沒有一個好的女主人。你在這裡打理,傾注了很多心思,我要一個農場,誰給我打理?”
董潔笑道,“你也該結婚了,到時候不就有人管了?”
於樂江只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