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梓期臉上神色不變，只是那雙眼睛疑忌冷冽的味道更濃了，但最終，他脣邊動了動，聲音平和：“以後，辦事效率提高些，別讓我等份文件等半天。”
金玉虛心恭謹地說：“是。我先出去了。”
莫梓期漠然地點點頭。
金玉轉身就離開，並帶上門。她在門邊靜靜地站立了有好幾秒時間，心裡略過一絲冷笑。如果他是在乎這份文件，壓根就不會連看都不看一眼！
看來，剛纔張桂寧鬧的那一出，九成是圈套！
不過，沒想到好朋友居然也在安寧集團上班，以後可以找機會跟她親近，一來最好能續友情，二來能從她口中打探到集團最新的情況和裡面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
下午莫梓期有個應酬，外出了。總裁沒在，那她這個總裁秘書自然也沒啥特別事情要忙。
無驚無險到六點時，她跟集團的上班一族一樣，打卡下班。
不過，她下到大堂一樓後，裝着打電話，站在一旁，雙眼卻掃視着步行出大堂的下班人潮。
她其實是在等張桂寧。
等了差不多10分鐘，下班高峰那撥人潮過去後，在大堂只剩三兩個人時，終於看見張桂寧蹭着高跟鞋，邁着優雅的步子走出電梯。
她眼裡一亮，立刻移開耳朵的電話，裝着無意中碰見一樣，正打算上前打招呼。
卻見張桂寧腳步凝滯，低頭從手袋裡翻出手機，看了一下來電，嘴邊有一絲笑意，就把電話接通了。
她一邊走一邊輕聲聊天，壓根就沒留意附近的金玉。
金玉有些泄氣，只得怏怏地跟在她身後。
外面馬路就是滾滾車流，從大堂步出的人羣，很快消失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裡。
金玉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張桂寧身後，本來想等她打完電話就上前打招呼，結果，張桂寧這個電話打了好久啊。
她都跟着她拐了一個彎，走了好遠。
好不容等她掛了電話，金玉還沒上前，張桂寧就彎腰鑽進停在路邊的一臺黑色輝騰裡。
她鑽進車內時，似乎還親了駕駛座那個人一下。
隔得遠，金玉看不清車內之內的面孔，只是，感覺這臺車比較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突然間，她心頭突突地跳起來，她想起來了，這不是顧少輝的車嗎？
張桂寧怎麼跟顧少輝糾纏在一起了？看剛纔的神態舉止，非常親暱，難道他們的關係不尋常？
顧少輝可是莫梓期的對手，那張桂寧會不會替顧少輝暗送內幕消息？
但是，以張桂寧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她能做得了無間道嗎？
莫梓期呢，他那麼老謀深算，是否知道張桂寧的目的？
金玉望着輝騰消失的方向，心頭千百個念頭轉動，卻不得其解，不由得抿了抿嘴脣，長長地呼口氣，伸手攔截了一臺出租車，回公寓休息去了。
***
“金秘書，總裁在見着客戶嗎？”
項目部總監劉森，拿着一個文件袋進來，卻發現總裁辦公室大門緊閉着，偶爾傳出幾聲說話聲。
“是的。總裁還有特助施總，正在會見東北的客人，談着事情呢。”
劉森略微失望，長長地哦了一聲，他沉思一下，說：“他們聊了多久了？什麼時候結束？”
“根據議程表，他們商談的時間，從10點到12點。商談結束後，會進行午餐。你找總裁有急事嗎？”
劉森看看手錶，現在才11點，有些泄氣，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袋，說：“海灣旅遊項目招標書，明天就要遞交上去了，今天就需要他作最終的審覈。”
金玉心念一動，這個項目不就是跟顧少輝爭奪的那個嗎？
“這樣吧，我幫你拿進去，放在總裁的辦公室，提醒他審覈。如果他審覈完了，我馬上通知你上來拿，如何？”
劉森還有其他事情忙，他確實不想在這裡繼續等待，便點點頭。
金玉拿過文件，敲了敲門後推開辦公室大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把文件放在莫梓期的辦公桌上。
莫梓期正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臉色平和地傾聽着坐在他對面的客人的述說，對金玉的出現，沒有任何反應，只用眼角的餘光掃一下。
金玉放好文件後，悄悄地走到莫梓期身邊，略微彎腰，輕輕說：“總裁，海灣旅遊項目招標書已放在您桌上，麻煩您今天抽時間審覈，項目部的劉總要得比較急。”
莫梓期的目光不曾移離客人半分，仍然是一副專注傾聽的姿勢，只是略微點頭，意思是，知道了。
金玉說完後就離開了，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雅的*香。
莫梓期鼻翼微微抽動，眉頭輕輕一皺，心卻不受控制的悸動一下。他確實有一刻的失神。那是他最愛的一種花香。
那些藉故親近他的女人，身上塗了各種氣味的香水，每次接近都讓他討厭。
是的，他討厭任何一種香水，包括他自己也從來不用古龍水。他當過軍，槍林彈雨出來的人，最討厭矯情和情調。即使他現在掌控着安寧集團，幾百億身家，他也不曾有半分媚俗，依然堅持自我。
真男人，汗味就是最性感的氣味！
但其實，他最愛的氣味就是*香！他家鄉盛產*，家家戶戶屋前屋後都種有*，村裡的空氣都充滿幽幽的淡雅的清香，讓他心神怡寧，幽靜悠遠。
他從來不曾對任何人透露半分。
這個女人，爲什麼獨愛這種味道的香水！
而且還故意湊得那麼近，看似因爲有客人在，不方便大聲說話，實際上誰知道她安的什麼心？想誘惑他？
想到這裡，他嘴邊露出一絲邪魅，想勾引我，誰怕誰？
離開辦公室的金玉，壓根不去揣測莫梓期的心裡活動。
只要她知道，他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這點就足夠了。
是的，她是故意靠近他，故意低聲說話，故意讓他聞到她身上的*香。
她甚至故意讓他知道，自己蠢蠢欲動，想勾引他。
每個人都有弱點。
莫梓期的弱點就是過於自信。
一個過於自信的人容易自負，自負過頭就會有破綻！
她握緊了拳頭，走出辦公室，除了看到劉森外，意外地發現張桂寧也在。
謹慎的神色立刻柔和起來，對着張桂寧微微一笑。
張桂寧微微頜首。
“劉總監，你的招標書已經放在總裁的桌上，已經提醒他時間的緊迫性。估計最快下午可以審覈完了。”
張桂寧聽到招標書三個字，眼睛馬上眯起來，笑着對劉森說：“劉總監，你們部門這幾天都在通宵加班，原來就是爲了趕這個招標書啊？”
“可不是嘛，”劉森有點訴苦的意味了，說，“對啊，這個星期天不就要進行招投標大會了嗎，明天是截止時間，所以得在今天審定啊。”
“如果能拿下這個項目，估計項目部的提成也不少啊。”張桂寧一臉羨慕地說。
劉森笑得有點無奈：“哪裡有空想獎金的事情，這個項目總裁志在必得，一定要把它拿下。我現在還在擔心着週末的招標會，競爭對手實力不容小覷。”頓了頓，他說：“我還有事情忙，先走了。金秘書，有消息記得通知我。”
“你放心。”
待劉森走後，金玉轉向張桂寧，笑意盈盈地說：“張助理，你也來找總裁嗎？”
張桂寧對金玉的熱情並不受落，她神色淡淡的，說：“市場部有份文件需要總裁簽字。”
“總裁在見客，暫時沒空。要不由我遞交給他，簽好名後通知你上來拿？”
“謝謝了。”
張桂寧始終有些愧疚，看着金玉明澈的眼神，她忽然間壓低聲音說：“上次數據錯誤的事，其實我也是受人指使的。”
金玉心頭微跳，張桂寧這是什麼意思？說出真相，想和她同一陣線嗎？還是想討好她拉攏？
如果沒有看到她上顧少輝的車子前，張桂寧這樣說，她一定心裡暖和，說不定就和她同一陣線了；但現在懷疑她是顧少輝安插在安寧集團的線眼，金玉就多個心眼了，是敵是友還搞不清啊，畢竟分開那麼久，彼此都發生很大變化。
謀定而後動。
金玉善解人意地笑笑，說：“總裁秘書一職，會涉及到很多集團機密，謹慎點是很正常的。但事情都過去了，就不要提了，現在我們都是集團的一份子，一起爲集團做事，你說對嗎？”
張桂寧目光閃動，看見金玉臉上的笑容笑得恰到好處，客套而疏離。她心裡有些泄氣，沒想到金玉滴水不漏，套不到她半分心裡話！
這時，莫梓期的房門忽然打開，他領着兩個客人走出來，後面跟着施建明。
“總裁好！”
金玉和張桂寧齊聲說。
莫梓期的目光並沒有在金玉身上停留，反而對着張桂寧，臉色柔和些，對着她說：“桂寧，你今天怎麼上來了？”
張桂寧微笑着說：“對啊，我有份文件需要你簽名。”
“不急的話，就放在我桌上，我午飯後回來籤。”
“好啊。”
兩人間的對話頗爲輕鬆愉悅，莫梓期破天荒地沒有陰着臉，看張桂寧的眼神有些溫柔。
金玉一怔，滿腹狐疑，這個莫梓期，怎麼對張桂寧這麼親切的？
“金玉，吃飯地方已經訂好了吧？”
莫梓期忽然側過頭，神色斂了斂，聲音已經沒有溫度。
“早訂好了，在海天閣西湖廳。”
“好！”
很快，莫梓期就帶領着客人離開了。
金玉本來還想跟張桂寧多聊幾句，莫梓期一離開，她神經一放鬆，立刻就有上廁所的衝動。
“張助理，你還有什麼事嗎？沒事我就上一趟廁所。回來再替你把文件拿進辦公室。”
“哦，沒事，我自己拿進去吧。看你急的，趕快上廁所吧。”
金玉顧不上那麼多了，趕緊上了趟廁所。
10分鐘後出來，發現張桂寧已經走了，莫梓期的房門虛掩着，通過縫隙，能看見辦公桌上的文件。
鬼使神差的，金玉心裡冒期一個可怕的念頭，她環顧四周一眼，迅速走進去。
莫梓期的辦公桌非常整潔，資料和文件分門別類地擺放得整整齊齊。
剛纔她拿進來的招標書赫然擺在顯然的位置。
金玉盯着這個公文袋，腦裡的念頭蠢蠢欲動。
如果，把招標書的重要信息賣給競爭對手，一定能給莫梓期帶來致命一擊！狠狠地挫敗他的銳氣和信心！
可是，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莫梓期這麼謹慎的人，他那麼看重這個項目，怎麼會輕易把重要文件放在桌面而不是鎖在抽屜裡？
她站在辦公桌前，因爲緊張，呼吸急促，手心出汗，腦裡在激烈地糾結着，看還是不看。
最後，女人敏銳的直覺讓她決定放棄。
小心使得萬年船，只要獲得莫梓期的信任，這種接觸集團核心機密的機會多的是，沒必要在自己才進集團不到一個星期就下手。
她握了握拳頭，平復一下心情，走上前，把公文袋壓在一疊文件下面，免得被其他人看見，然後才離開房間。
與其同時，海天閣西湖廂房裡，施建明正在應酬着客人，一旁的莫梓期一臉陰鬱，凝神盯着手機。
大屏幕上，赫然是一個視頻畫面，畫面上的金玉，背對着攝像頭，站着有好幾秒，最後上前兩步，整理了臺上的文件，然後離開房間。
莫梓期定定地盯着空無一人的屏幕，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旁邊的施建明趁着上菜的空隙，瞄了瞄莫梓期，低聲說：“有沒有發現金玉的不妥？”
莫梓期緩緩地搖搖頭，冷聲說：“她比我想象中聰明。”
他擡起頭，目光倏地變得銳利陰鷙，一絲痛心一閃而過，說：“沒釣到大魚，卻釣到一條小魚，算是意外收穫。”
施建明一愣，在細細咀嚼他的意思。
莫梓期想了想，側頭低聲說：“不過，你還是要替我查一查金玉的底細。”
“是。”
施建明立刻神色凝重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