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崖是林羽鴻的自留地,夏天還曾經在此暫住消暑,一草一木都無比熟悉。
但是寒冬臘月,暴雪之後,天地氣象驟變,這裡成了另一個世界。
百丈雪峰銀裝素裹,溪流飛瀑化作張牙舞爪的白色巨龍,蒼松翠柏上凝結着晶瑩的霧凇,美輪美奐。
蜿蜒盤旋的山道,早就被冰雪覆蓋,奇滑無比。這個天氣乘馬出行,四蹄必須要用棉布重重包裹,否則就是自尋死路。
但青龍駒不用這麼麻煩,它原本天賦異稟,又經過林羽鴻用真氣淬練,早已脫胎換骨。
海碗大小的蹄子重重落下,堅冰四碎崩飛。馬兒立足沉穩,步履從容,沿着山道,向摩天崖緩緩攀去。
來到崖頂,青龍駒也費了不少勁,身上汗氣蒸騰,口鼻中吞吐着縷縷白霧。
四處張望了一會,看着山下煙雲飄渺的勝景,頓覺心曠神怡。前蹄騰空,人立而起,得意洋洋地嘶鳴。
“希律律——”
林羽鴻從鞍袋裡拿出乾毛巾,給馬兒擦了擦汗。卸去裝備,讓它自由活動。
守護在這裡的三條杜高犬,瑟縮在門亭角落裡,抖得好像跳霹靂舞似的。再也沒有半點兇殘威猛,貨真價實被凍成狗。
林羽鴻感覺很不好意思,自己在喝熱酒、吃火鍋,竟然把它們完全忘在腦後了。
這麼惡劣的天氣,狗狗竟然還在堅守崗位,堪稱勞模。
連忙打開摘星樓的大門,讓它們進去避風,嘴裡取笑着。
“真沒出息,這點冷就撐不住。下次我帶幾條哈士奇、薩摩耶過來,它們是雪橇犬,北極都能去,肯定比你們幾個強。”
狗狗們顧不得辯解,連忙夾着尾巴,一溜煙地往屋裡鑽。
林羽鴻邁開步子,在小廣場上逛了幾圈。又縱身而起,體驗在狂風驟雪的境況中,對身形、步法的影響。
盤桓良久,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注視着山道盡頭,朗聲清吟。
“柳生兄,你也來了。”
漫天風雪中,柳生宗澤身穿青色直垂,腰插*,踱步而行。
看見林羽鴻,他毫不意外,上下打量一番,臉上顯出失望的神色。
輕輕搖頭道:“本以爲你在壓力之下,會有所突破,攀上煉神境,不僅可以戰個痛快,還能讓我在生死之間有所感悟。看來,我高估你了。”
“切,裝逼犯。”
林羽鴻撇撇嘴,忽然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
“難怪了,你是扶桑人,肯定是熱血動漫看太多,中毒了。”
柳生宗澤雖然華夏語說得流利無比,還能熟讀《古文觀止》、《唐詩三百首》。但詞彙在網絡上的引申意,卻不是很清楚。
心中不解:“看動漫會中毒,這是什麼意思?”
他正在疑惑,林羽鴻已經神兵出鞘,劍鋒直指柳生宗澤,豪氣萬千道。
“身爲武道中人,想必你也不喜歡生死對決的時候,被人像耍猴一樣圍觀。乾脆,揀日不如撞日,乘現在清淨,早打早收工,你看如何?”
面對鋒芒畢露的斬鯢劍,柳生宗澤沒有絲毫警惕之意,雙手攏在袖中,淡然搖頭。
“不行,我必須在大庭廣衆之下將你斬殺,讓華夏和扶桑諸多宗門、世家親眼目睹,這樣才能揚我國威,重振三木財團的聲譽。所以,你現在還不能死。”
比武之前,先打一通嘴仗,這是扶桑武士決鬥時的重要項目,名曰“口擊”。
用凌厲的話語直指對方痛處,還有武道中的弱點,目的是激怒對手,摧毀敵人的自信,妙用無窮。
林羽鴻差點被氣樂了:“我嚓,敢情當我是砧板上的雞鴨,想宰就宰啊。手下敗將,你也忒狂了吧!”
摸了摸胸口,平息心中的怒氣,嘴裡自言自語:“淡定淡定,生氣就上當了。”
定了定神,反脣相譏道:“你不是說要了斷塵緣了麼?怎麼一言一行,還在爲扶桑和財團考慮,說明心中依然有牽掛。當斷不斷,明日必敗我手!”
聽了質疑,柳生宗澤面容古井無波,口中回道。
“我受家族哺育、栽培,恩德未報,無法超脫世外。這些天來的十人斬,還有與你的對決,都是斷塵緣的一部分。此事之後,我與柳生家再無瓜葛,可以安心追求武道,不亦快哉。”
林羽鴻嗤笑一聲:“殺妻害子的禽獸,還妄想攀上武道巔峰,別做夢了,省省吧!”
面對滾滾而來的怒叱,柳生宗澤沒有生氣,而是悠然答道。
“佛家有云,揮慧劍斬情絲。我斬殺妻兒之後,已經放下屠刀,心中了斷牽掛,正是即身成佛之時。你生性愚鈍,毫無慧根,自然無法瞭解此中精義。”
林羽鴻聽得驚愕萬分,簡直傻眼:“我勒個去,老子雖然沒文化,也知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絕不是這個意思。你如此曲解佛法,不怕惹火釋迦牟尼他老人家,一巴掌拍死你啊!”
和這種瘋子完全沒有共同語言,林羽鴻懶得跟他廢話。乾脆跳上飛艇,將繩索一收,直升萬米高空。
穿過雲層,紛飛的雪花消失無蹤。月色皎潔,星河漫天,像一顆顆璀璨的寶石,鑲滿了黑色幕布般的夜空。
林羽鴻在飛艇上盤膝坐下,從口袋裡掏出最後一根五雷金絲,平託在掌心。
有句俗話叫做:不瘋魔,不成活。經過幾個月閉關,柳生宗澤雖然修爲大進,但精神狀態明顯不對,已經有點神經了。
據林羽鴻估計,應該是上次和上官鳳儀聯手大鬧黑龍會,殺人放火,救走俘虜,搶了小姓香蘭丸和寵物雪姬,又斬滅他的神念化身,把老小子摧殘得太狠。
柳生宗澤在事業、愛情雙挫折之下,導致心理扭曲,變精神病了。
長此下去,他走火入魔、自尋死路是遲早的事,但現在這種狀態非常可怕。
柳生宗澤一心求道,淡然面對生死,戰鬥力飆升。
林羽鴻感受到了危機,所以準備藉助五雷金絲的力量,嘗試突破煉神。
雙眸微閉,運轉神兵通天訣,靜心感悟其中蘊藏的法陣。
五雷金絲從掌心悠然升起,漂浮在半空中,周身繚繞着道道細弱的電芒,就像一條條遊曳不定的靈蛇。
林羽鴻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探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將電芒導引入體內。融入真氣,在經絡中游走。
衝擊了數次,靈臺穴竅漸漸鬆動,開啓了一個微若芥子的空隙。
林羽鴻正在欣喜,突然間,一股令人心悸顫慄的氣息,從九霄天外傳來,五雷金絲頓時爆出耀眼的光芒!
“靠,怎麼搞的?”
電芒開始暴走,林羽鴻全身經絡如遭火焚,讓他痛呼出聲,差點暈死過去。
平放膝頭的斬鯢劍發出“嚶嚶”輕鳴,光華大作,符文法陣自動運轉。就像乾涸的海綿,拼命吸納着洶涌而來的電芒。
林羽鴻擡頭仰望,頓時目瞪口呆。一道高達三丈,莊嚴肅穆的人影,正佇立在虛空中。
他額生三目,虯髯戟張,腦後頂着五道光圈。身穿硃紅色古服長袍,手持雷符神劍,胯下是一頭不停咆哮的墨麒麟,神態威武之極。
林羽鴻看得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這……這這,是什麼東東。神仙,妖怪,還是凹凸曼?”
只見那人目光如電,天威凜凜,不可侵犯。眼神向下俯瞰時,就像在看一隻蹦躂的螻蟻。
屈指彈出,落下一道粗如兒臂的金色電芒,口中吐氣如雷。
“無知小輩,膽敢犯我神霄,害我愛子,傷我長老,受死吧!”
一聽這話,林羽鴻瞬間明白:“原來是苦主找上門了。”
來不及多想,雙手持劍,斜指蒼穹。
“喝雷叱電!”
這是林羽鴻多日來在雷雲風暴邊緣苦修,感悟大道法則,自創的斬鯢劍第五式。
“轟——”
從天而降的電芒,遇上凌厲的劍鋒,就如同撞上礁石的潮水,激起劇烈絢爆,光芒萬丈。
內蘊的大道法則被一劍斬斷,電芒閃爍不定,漸漸湮滅。
高佇虛空的人影明顯吃了一驚:“什麼,這山野小子竟有如此悟性,更加留你不得!” ωωω ▲тт kán ▲C○
一拍胯下墨麒麟的腦袋,那畜生仰首嘶吼,大嘴箕張。口中吐出一個紫芒繚繞的光球,如天外流星,疾速隕落。
“哇靠,球形閃電啊!”
林羽鴻一聲驚呼,當機立斷,隨手抓了個傘包,從飛艇上一躍而下。
“轟隆隆——”
飛艇被光球打了個正着,氣囊瞬間爆炸,燃燒殆盡。二十四條吊索在空中漫無目的地飛舞,高分子玻璃所制的平臺寸寸崩碎,化作傾盆冰雨,倒瀉而下。
林羽鴻在空中還劍入鞘,手腳麻利地將傘包背上,穿過冰雪密佈的雲層,甩脫對手追蹤。
在距離地面不到五十米的時候,他纔打開傘包,在空中僅僅停頓了瞬息,雙腿就觸碰到了樹梢。
林羽鴻迅速甩脫束縛,沿着枝椏一路跌落,在堆積的落葉中打了幾個滾。彎腰弓背,施展浮光掠影,飛速逃竄。
能夠在絕頂高手的致命一擊中順利脫身,這和林羽鴻在虎豹騎中的嚴苛訓練,和多年特種生涯是分不開的。換了其他任何一位武林人士,都做不到如此嫺熟。
他不辨目的,慌不擇路地跑着,心中的危機感絲毫未減,看來對方還在用神識四處搜索。
打了小的,出來老的。如無意外,這位應該就是神霄派的掌教,張耀陽的老爹。不愧是掌門人,果然修爲精深,妥妥的資深煉神高手。
要對付他,只有秦霜月的小姨親臨,或者凌薇的老媽祭出宇宙鋒。林羽鴻自問不是對手,還是暫避鋒芒。
快雪初晴,旭日東昇,看紅妝素裹,分外嬌嬈。
一大早,摩天崖上就聚集了大批看熱鬧的人。老中青,僧道儒,華夏人,扶桑人,青年才俊,絕色美女,應有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