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小事上,林羽鴻很好說話,可一旦認了死理,八匹馬也拉不回。
這性子大家都知道,加上長期以來屢戰屢勝的印象,衆人對他盲目自信,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既然心意已決,那就打唄,早打早完事。
今天激戰兩場,運動量已經足夠了,再揮刀弄劍,只是白白損耗氣力。應當養精蓄銳,靜候明日一戰。
而且現在日頭已經偏西,北風呼嘯,天色陰沉,所以林羽鴻一揮手。
“上火鍋,給映雪接風!”
羣芳環繞就是好,一聲令下,衆女立刻開始各自忙碌,不用他操一點心。
林羽鴻閒來無事,和韓映雪並肩坐在院裡的鞦韆架上。兩人頭挨着頭,竊竊私語,細述相思之情。
秦霜月在天台上虎視眈眈,看着院中柔情萬種的一幕,面帶寒霜,雙眸噴火,嘴裡嘀嘀咕咕。
“臭小子,如果不是因爲你明天要和人拼命,今晚一頓打絕逃不掉!”
葉瑤來到近前,探頭向下望了望,抿嘴笑道。
“大小姐,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跟大家說說唄,讓我開心開心。”
秦霜月不耐煩地擺手:“做好你自己的事吧,玻璃房什麼時候到,快打電話催催。”
兩人一個小資,一個文青,在熱愛浪漫這點上,倒是頗有相似之處。
前兩天,秦霜月和葉瑤聯手爲天台設計了一座水晶玻璃制的小屋。既可以擋住凜凜寒風,又能欣賞大雪紛飛、紅妝素裹的冬日美景,堪稱一舉兩得。
今天因爲韓映雪突然來訪,葉瑤下令車間開足馬力,務必要在日落之前完成。
總裁親自督促,那還了得,生產線把其它任務都停了,全力趕工。
晚宴開始前,直升機將零部件和裝配人員直接送到天台,兩刻鐘後,一座美輪美奐的水晶宮組裝完成。
葉瑤眼神示意,程雅靜立刻掏出準備好的紅包,挨個發了過去。工人們眉開眼笑,齊聲歡呼葉總萬歲,樂滋滋地走了。
來自遠航職工食堂的廚師也到了,將調配好的火鍋端上桌,還有大量海鮮、培根、羊肉卷等等生菜。
護衛隊員被程雅靜安排到附近的民居,給他們也擺上宴席,酒肉管夠。
說來也巧,衆人剛剛進入玻璃房落座,天上就下起了雪子。打在水晶玻璃上,聲音清脆動聽,就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片刻之後,漫天飛雪飄然而下,如柳絮飛揚,如鵝毛輕舞,如梨花墜落,紛紛灑灑,煞是好看。
溫暖如春的水晶宮裡熱氣氤氳,漸漸將玻璃薰得模糊不清。極目遠眺,外面的風景就像被雲霧籠罩,有一種別樣的情調。
女大十八變,分別數月,韓映雪個子向上拔高了一截。在溫室中脫去斗篷和羽絨服,身姿顯出了微微起伏的曲線。
林羽鴻看得又憐又愛,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摟着盈盈一握的小蠻腰,捨不得放手。
楚依依羨慕地看着韓映雪瘦削的瓜子臉,捏了捏自己的臉頰,上面還有可愛的嬰兒肥,心中懊惱不已。看見媽媽還在給自己夾肥牛卷,連忙驚叫。
“媽,不要啊,會變胖的!”
梅姨知道女兒的心思,橫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
“胖點纔好,你過完年就要去讀大學。那裡是海邊,風大,小心被吹跑了。”
秦霜月瞪着相依相偎的兩個人,化怨念爲食慾,一個勁地向嘴裡塞着羊肉。
“哼,反正這小子眼裡沒我,幹嘛爲他保持身材,不如吃個痛快。”
小丫鬟綠珠自覺擔負起服務員的職責,將老酒倒進磁壺,又放了冰糖、薑片和梅子,浸入沸水。加熱到溫度剛剛好,依次給大家滿上。
她手腳麻利,動作輕快,嘴巴又甜,就像一隻百靈鳥,引得大家衆口讚譽。
林羽鴻抿了一口酒,連連點頭,表示非常滿意,向小丫鬟招手。
“那個什麼珠,你怎麼還是明勁期。哪天幫你檢查身體,搞搞特訓,爭取在三個月之內,突破煉氣境。”
綠珠聽得心如鹿撞,撲通撲通亂跳,曾經看過的言情小說浮現腦海,胡思亂想着。
“檢查身體?肯定是藉口,他終於對我動心思了!”
“怎麼辦?當衆答應肯定不行,會引起幾位夫人的嫉恨。說不定會對我下毒手,剪除小姐的羽翼!”
“嗯,我應該先推辭,然後含羞帶澀地暗送秋波,讓他流口水,吃不着。對,就這麼辦!”
林羽鴻可不知道,他隨口一句話,竟然引起小丫鬟這麼多聯想,在腦海中上演了一場宮斗大戲。
葉瑤坐在秦霜月身邊,用手指輕輕捅了捅她,小聲道。
“喂,你這個女主人別隻顧着吃啊,給大家講幾句。”
秦霜月嘟着滿嘴食物,斜眼瞅了瞅含情脈脈的兩人,鬱悶地說。
“今天本大小姐心情不好,不想說話,你想出風頭儘管上!”
“那好,我就越俎代庖了。”
葉瑤毫不客氣,悠然起身,曼聲吟道。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來,大家共同舉杯,一是歡迎映雪妹子到來,二爲預祝小弟明日旗開得勝,陣斬強敵,名揚天下,幹!”
衆人一片歡呼,紛紛舉杯響應,都誇葉瑤說得好口彩。讓秦霜月後悔莫及,直揪頭髮。
鬧騰得正歡,忽然玻璃門被猛地推開,凜冽的寒風席捲而來,所有人都差點被凍成狗,一迭連聲地喊:“快關門!”
三道身姿窈窕的倩影挾着漫天風雪,魚貫而入。看到現場的熱鬧情形,爲首的顧青鸞先是一楞,接着俏顏泛出幾分嗔怒,瞪着林羽鴻。
“臭小子,我家小薇爲你擔驚受怕、四處奔波。你卻依紅偎綠,快活似神仙,對得起她麼?”
凌薇滿臉羞紅,在後面扯媽媽的衣服:“媽,大庭廣衆的,別這樣。”
顧青鸞回過頭去,小聲教導:“人越多,越要擺出氣勢。你什麼條件都不弱,就是膽太小,要改!”
林羽鴻連忙放開韓映雪的腰肢,站起身招呼:“阿姨,警花妹,快喝杯暖暖身子。洛神棍,你又來蹭飯啦?綠珠,給她拿個小板凳,和火鳥、貓咪一塊坐。”
衆人紛紛起身讓位,連拖帶拽,請三人入席。
原先林羽鴻想把顧青鸞安排在身邊,但她卻把機會讓給了女兒,自己和梅姨作伴。
至於洛秋眉,那可是神醫大人,怎麼可能真的讓她和禽獸爲伍,自然有好位置。
可洛秋眉偏不,非要跟林羽鴻賭氣,和貓咪、鳥兒擠在一塊。
坐定之後,顧青鸞先端着酒杯,挨個敬了一圈,然後向林羽鴻正色道。
“羽鴻,我不得不說你兩句。自從約戰以來,柳生宗澤素食多日,不是借對手的血肉磨礪刀鋒,就是靜心冥想,你卻左擁右抱,沉迷酒色。年輕人可以有傲骨,但不能有傲氣,輕敵是要吃虧的!”
“沉迷酒色”四個字,說得衆女粉頰紅暈瀰漫。梅姨更是臉上發燒,心中自責,覺得自己這個師父沒當好。
林羽鴻卻毫不在意,淡然一笑,自信滿滿道:“多謝阿姨關心,但我自有主張。”
“柳生宗澤殺妻害子,滅絕人倫,自以爲能斬斷塵緣,我卻反其道而行之。”
“我珍惜所有的東西,愛情、友情、親情,你們每一個人都讓我牽掛,依依不捨。我的劍不是爲了殺戮,而是用來保護擁有的一切。”
“唯能極於情,故能極於劍,這就是我力量的根源,我的武道!”
衆人聽得心潮盪漾,眸中泛出點點波光,顯然都被感動了。
顧青鸞面露訝異,靜心思索片刻,微微笑着,仰頭喝乾了杯中酒。
“阿姨錯怪你了,自罰一杯。”
只有洛秋眉依然保持清醒,摸着貓咪、火鳥的皮毛,和它們嘀咕。
“這小子就知道口花花,騙無知少女,咱們不上當。”
“嗚嗚。”
“吱吱。”
一對禽獸正啃着烤魚羊排,哪有空和洛秋眉搭腔,自顧自吃得起勁。
搞定顧青鸞,林羽鴻總算鬆了口氣,偷偷向身旁的凌薇說。
“警花妹,告訴你一個很不幸的消息,你嫁不出去了。”
“噗——”
凌薇正在仰頭喝酒,差點沒把她嗆噴了,連忙用紙巾擦嘴,又氣又不解。
“我嫁不嫁得出去,你怎麼知道?”
林羽鴻挑了挑眉毛,悄悄指着顧青鸞,呲牙咧嘴道。
“有這麼厲害的丈母孃,嚇都嚇死了,誰敢娶你……哎呦!”
話還沒說完,腳面被狠狠踩了一下,疼得他眼淚差點下來。
顧青鸞看着林羽鴻和女兒的小動作,心中暗樂,還以爲他們在打情罵俏,覺得好事近了。
酒過三巡之後,韓映雪撫琴清唱,爲宴會助興。一曲應景的《寒江雪》,聽得所有人如癡如醉。
聽完曲子,林羽鴻向衆人告辭,離席而去。他要趕赴摩天崖,勘察戰場。
那裡地勢高拔,水汽充沛,平時氣溫就低。驟降大雪,會凝成百丈寒冰,場地必然發生突變。
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卻要重視對手,如果不事先做好準備,肯定吃虧。
來到院中,林羽鴻仰首向天,愜意地吸了一口寒風。運轉氣血,體內酒精瞬間發散蒸騰,消逝無蹤。
他身披狐皮大氅,揹負斬鯢劍,胯下青龍駒,弓箭掛在鞍袋兩側,直奔摩天崖而去。
馬蹄得得,敲擊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激起一蓬蓬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