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皇此言,並非虛妄之諾。
無論是天都大法師,亦或者暗中監視玄黃的存在,定然都不會超脫【仙】的境界。
雖然李平此刻,不過玄黃界長生之境。
但在這片發生了太多詭譎之事的大地上,作爲天道化身的他,卻是掌握了能夠玉石俱焚、作爲鉗制的手段。
李平需要一段時間,來梳理從石板跟渡厄宗處得到的收穫。
把渡厄之書收起,放在寶庫中鎮壓;給石板難得的閒暇放鬆時間、讓他僞裝成凡人在玄黃界中游歷。
李平本人則是先來到了玄黃界中。
浮光州、大裂谷。
地下極深處。
無視周圍淺顯的防護陣法,李平來到了遺蹟廢墟深處。
在這裡,他感覺到有兩股極爲可怖、甚至讓他都隱隱感到不安的力量殘留。
一是來自於遺蹟中的兩尊雕像、亦或者兩根遺骨。
二則是來自這處【一始宗】遺蹟本身。
“所顧忌的隱憂,都可以在這裡找到解決方法。”
李平凝視着這處荒涼許久、又好似纔剛剛覆滅的遺蹟,暗自思忖道。
沒有動用金色源力精粹的力量,而是心中默唸:“貓寶。”
此時,貓寶正在聖皇座下的寶庫內,用爪子逗弄着瑟瑟發抖的渡厄之書。感應到李平的召喚之後,壓在渡厄之書上的身影沒有消失,而另外的小貓身軀卻是同樣出現在了李平肩頭。
“喵~”
貓寶叫了一聲,以示迴應。
“把這裡的東西,都帶走。”李平拍了拍它的腦袋。
貓寶瞄了眼【一始宗】遺蹟,眼中閃過一絲嫌棄。不過卻沒有違背李平的命令。
身形霎時變得如數據藍光般虛無,貓寶微微張嘴。
藍色的星點擴張,將整個地下遺蹟都籠罩在內。
等待貓寶變回原樣之後,原本【一始宗】遺蹟所在,包括建築、陣法、空間,以及其內的一切。
全都消失不見。
只剩下純粹的虛無。
貓寶打了個哈欠,變得有些無精打采起來。
一始宗遺蹟並不是直接被毀,而是完完整整的被收進貓寶的“肚子”中。李平一念之間,就可以將其再度放出。
事實上,單純的空間切割轉移、光憑李平如今自己的力量,完全也能做到這點。
而之所以李平卻讓貓寶動手,一來是爲了防止自己源力精粹的力量、驚擾到遺蹟中殘存的磨滅風災。
二來麼……
則是試探下貓寶的力量性質。
“不僅僅是天都大法師的遺骨無動於衷。就連對【仙】之力量極爲敏感的磨滅風災也毫無所動。”
“貓寶雖然不是仙器,但似乎走的是另外的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先前弟子孫二郎在真實之國的經歷,一幕幕在李平眼前浮現。
……
就在聖朝大啓,在偉大無面聖皇的運作下,實力越發雄厚的同時。
遠在星海彼端的聖胎李凡,也迎來了巨大的豐收。
這一日,源自無形高牆的迴盪星力,再度爆發。
藏身於殘界長城中,聖胎李凡可以隱隱感受到周邊世界的微微震顫。
不同殘片的震顫,彼此交融、相和,凝結成一種奇特的力量,抵禦着能夠輕易摧毀星海的浩蕩仙力。
受到迴盪星力的影響,聖胎李凡的軀體雖然不由自主的朝着高牆所在不斷被吸附,但他的眼中卻沒有第一次遭遇時的錯愕、驚慌。
而是沉浸,悟道的欣喜。
“迴盪星力,是真仙力量的殘餘。”
“而殘界長城,是凡俗修仙界的屍體。雖然修仙界生前,在仙之力量面前不堪一擊,但死後卻能聯合起來,將其共同抵禦。”
聖胎李凡的眼睛越來越明亮:“這是整片至暗星海的道,自發演變。”
“不再是仙界仍存時候的,名爲下界的存在。而是於破滅中重生的,新生道統。”
“仙界破滅,無論是因爲何種原因,都說明仙界已經與世間最根本之道相悖。而至今尚存的至暗星海,卻是由於本能、緩慢朝着這最根本之道進行衍化。”
“此漲彼消,這也是殘界長城居然能跟真仙篆字的力量相抗衡的原因。至暗星海此刻還遠未完成這種昇華,但倘若給它足夠的時間……”
“說不定這高牆內的至暗星海,能夠發展成能夠比擬當初仙界的存在。”
聖胎李凡若有所悟,在他的感知中,殘界長城的整體的韻律也如嘹亮的歌聲般,越發清晰明亮。
他飄向無形高牆的速度也慢慢減緩下來。
“此處悟道一日,抵得上玄黃界百年。”
“從這種意義上來講,把這裡稱之爲【仙界】,也沒有錯。”
聖胎李凡的身軀最終完全靜止,漂浮在諸界殘片之內。
一段劍光,朝着身後斬出,他隨之朝着反方向飛動。
而有些詭譎的是,他斬出的劍光在筆直飛出一段距離後,就改變了原本的方向。
朝着最近的世界殘片飛去。
鎖定了目標之後,加快速度。猶如一根銀白色蛛絲,狠狠嵌入其中。
聖胎李凡不斷高牆反方向移動,從殘界長城中一步步走了出來。
留下的卻是千萬道慢慢隱於黑暗之中的劍光絲線。
“有了殘界長城作爲錨定對象,我不僅不用擔心再被高牆吸附。還能以更快的速度在星海中穿梭。”
聖胎李凡化作不可見的光線,急速朝着玄仙舟返回。
當初所留下的一道神念,已經不足以應付愈發複雜的形勢。是時候該他登場了。
……
分身跟聖胎,俱是厚積薄發。
而李凡留在孫家的後手,也迎來了孵化的時刻。
孫路遠一臉凝重的看着吳凝鷺,叮囑着他合道過程中種種需要注意的事項。
而吳凝鷺只是下意識的點頭,絕大多是注意力都是集中在不遠處的那道被緊緊束縛的天地之魄上。
天地之魄:白綢。
似輕煙,若流光。沒有實體,但卻瑰麗萬分、散發迷離光芒,無比吸引修士的心神。
“這是我們孫家的底蘊之一,本來是爲了補償孫昂,我費了千辛萬苦才尋到的。不想後來他靠自己的機緣成就了合道……”
“祿兒他進入護法堂當值,這天道之魄作爲補償,當屬於你。”
“你若是合道,對肚中胎兒也有莫大好處。”孫路常話雖如此說,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是出賣了他。
直到孫路遠冷哼一聲,他才被迫收斂了些。
孫家,現在還是孫路遠說了算。
“鷺兒,你且動手吧。我們會爲你護法的。”孫路遠凝聲道。
吳凝鷺看了看孫家三位合道,心中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在孫家蟄伏這麼久,終於到了豐收的時候了。
雖然這個豐收,跟自己當初的目的有些偏差,但……
“我若是成了合道,還用得着再看他們臉色?天下之大,哪裡不能去得?況且,正式加入孫家也不失爲明智之舉。”
“算上我們夫妻兩,一門五合道。哪怕在萬仙盟也是數一數二的豪族了。”
吳凝鷺心神激動,一個不小心,差點被白綢的迷離幻光所擊中。“鷺兒,凝神以對!”
好在有孫家三位合道,及時出手,將攻擊化解。
吳凝鷺頓時不敢再怠慢,收斂心神,認真對付起眼前這天地之魄來。
白綢雖然攻擊威力不怎麼樣,但那一手迷離幻光着實有些麻煩。
不僅會對實體造成傷害,還會侵蝕被擊中修士的心神。
哪怕全都將幻光的攻擊躲避過去,糾纏的久了,在白光的包圍中,也難免會陷入種種接連而至的幻象。
但畢竟孫家三位合道已經準備許久,一炷香點燃,將吳凝鷺眼前的幻覺全都驅散。
更有專門的法寶用來剋制白綢幻光。
即便吳凝鷺跟祂的實力天差地別,最終還是被慢慢消磨至死。
眼看天地之魄奄奄一息,自己合道之路近在咫尺,吳凝鷺不由心中狂喜。
“我說萬仙盟那麼多年輕的合道修士是怎麼來的!有這種待遇,就算是頭豬,也能成就合道吧?”
“虧我之前還真以爲他們是什麼絕世天才……”
吳凝鷺這麼想着,手中利刃最終貫穿了天地之魄白綢的身軀。
轟!
猛烈的光華自對方身上爆發,吳凝鷺只感覺一股強大至極的力量,源源不斷的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就是合道的滋味麼。”
吳凝鷺眼中滿是癡迷,不可自拔。
就在她沉浸在這從未感受過的強大力量的時候,她甚至沒有察覺,自己肚中的胎兒、正在分享着這份力量。
附身在胎兒身上的李凡神念,對於天地之魄白綢的品質並不滿意。
“還是弱了些。不說跟墨殺相比,就算比之赤炎也是不如。”
“或許我可以幫一幫。”
李凡神念看着不斷涌入胎兒的天地之魄力量,也分化出自身的一部分,涌入其中。
這道神念本就是被分割出來的一絲,微弱到可以忽略。
但那是對李凡而言。
對於尚未出生的胎兒來講,卻是大補之物。尤其李凡這縷神念中,還有無數對玄黃天地之理的感悟。
夾雜在天地之魄白綢的本源中,被胎兒所吞噬。
而這導致的最直接變化,則是瞬間壯大後的胎兒,開始跟母體搶奪起資源來。
“嗯?”吳凝鷺不傻,終究是發現了自己體內的異常。
雖說是爲人母,但涉及到合道之果,她又怎會拱手相讓?!
於是吳凝鷺本能的跟胎兒爭奪天地之魄本源的歸屬。
然而……
吳凝鷺很快就駭人的發現,自己居然搶不過這孽種!
“糟了,再這麼下去。”吳凝鷺臉色一變,僅僅猶豫了片刻,心中就已經有了決斷。
就在她準備下狠手、終結了自己肚中胎兒性命的時候。
“你要做什麼!”孫路遠一聲暴喝,卻是將她的行爲打斷。
吳凝鷺接着愕然的發現,自己的身體瞬間失去了控制。
畢竟還沒有成就合道,又如何是孫家三位合道的對手?!
吳凝鷺口不能言,只能用表情向孫路遠求救。
可是孫路遠,以及孫路常、孫路久,根本不關心她的死活。
只是目光灼灼,盯着她肚中的胎兒。
三人對吳凝鷺熟視無睹,議論道。
“大哥,這種異況,可曾聽說過?”
“以先天之軀,奪天地造化。此子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啊!”
“若是有可能,他甚至會是生而合道?”
“可以一試。即便不成,生而化神也是板上釘釘。”
“好好好,我孫家又添一麒麟兒。”
孫家三人眼放光芒。
而聽着他們的對話,吳凝鷺一顆心卻是變得冰涼無比。
但事已至此,她也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感受着力量不斷流逝,卻又集中在自己的腹部。
在這種矛盾萬分的境遇裡,吳凝鷺的意識漸漸消散。
……
天地之魄,白綢隕落。
母體吳凝鷺,身死道消。
場中唯有一胎兒,自母體中誕生。
不哭不鬧,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靜靜地看着孫家三位合道。
孫路遠等人大喜。
“這小娃娃,似乎還沒有名字?”
“嗯,本來想等着下次去探望祿兒的時候問問他的。”
“不用問他了!雖然是他的兒子沒錯,但更是我們孫家的後代。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難道還不能決斷嘛?”
“我看,就叫孫威好了。生而合道,定能揚我孫家之威。”
“俗不可耐!俗不可耐!我看應當叫做……”
幾人對於吳凝鷺的逝去,一點都不感到惋惜。
只是圍着孫家麒麟兒,歡喜不已。
而那剛誕生不久的嬰兒,卻是看着自己母親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哀傷。
……
一片黑暗至極的空間。
“我……”
“死了嘛?”
“這裡是哪裡?”
一道意識在經過無比漫長的沉眠之後,終於再度復甦。
先是一陣茫然,而後生前的種種記憶,快速浮現在腦海中。
沖天的怨氣油然而生。
“孫家!”
“還有那該死的狗雜種!”
“殺殺殺殺殺殺殺……”
腦海中再也存不下任何內容,只剩下要復仇的意念。
“你想報復他們麼?”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的在吳凝鷺耳邊響起。
“誰?”
吳凝鷺霎時驚醒,怨毒無比的朝着周圍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