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昏暗,白羽掏出袖子裡的火摺子點亮了事先在房中準備好的琉璃燈。宮絕的魂氣太弱,已經不能觸碰耀眼的光亮,當然,這盞琉璃燈不僅僅只有這個作用。
從下午開始,莫顏就一直靜靜的坐着,乖巧地聽白羽講述着他與宮絕第一次見面的情景。耳際兩側的頭髮垂落下來,看不清表情,那隱藏在黑暗下的雙眸一動不動地看着宮絕,帶着複雜的情感。
“莫尋回來了,我去準備下。”白羽熄滅了手中的火摺子,走出了房間。
直到對方走遠,莫顏這纔想起自己沒有對對方說上一句“謝謝”,她要謝謝白羽讓自己更加了解了宮絕,他讓她知道了那段不爲人知的過去。
宮絕別看他臉上永遠帶着灑脫,但是骨子裡卻又是執拗的很,你知道的,永遠是他讓你知道的,而他認爲是秘密的東西,你永遠無法涉及。若不是這一次有鬼醫相助,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瞭解這段往事。
“宮絕,如果是你,你什麼時候會將你的故事講給我聽?”莫顏的嘴角揚起一抹苦澀,但是卻依然帶着笑容,“等到你傷養好之後,我就放你走吧,我沒辦法幫你找你的愛人。”
是啊,自己哪有能耐替他找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她沒有那麼大的胸襟去將自己心愛的男人一步一步的推向別人的胸懷。
莫顏擡起對方的左手,上面有着肉眼看不見的追蹤咒,莫顏突然“噗嗤”一聲笑了,還記得躺在牀上的傢伙曾經戲言這是月老的紅繩,不過可惜的是這根“紅繩”跳動的時刻,自己永遠選擇了忽視。
當初雖說是以合作爲紐帶建立了現在這種共進退的關係,但是或多或少,莫顏都是默認這種情況的進行,如果莫顏不答應的事情,誰又能強迫的了她?
莫顏冷笑一聲,原來好久好久之前,自己就這般在乎你,原本以爲不會再爲誰動盪的內心,沒有想到在遇見對方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猶如移動的冰山一般,表面上沒有什麼痕跡,實際上在那看不見的深淵,正波濤洶涌着。
“就讓我任性一回,一回就好。”莫顏緊握着宮絕的手,俯身,輕吻對方的蒼白的嘴脣,隨之而來的是那透心的冰涼。
而另一邊,白羽信步朝着暗室的方向走去。暗室之所以稱爲暗室,是因爲那間房子裡面除了一盞昏暗的燈光外沒有其他的光源,就像洗照片的房間一樣。
剛剛從人身上奪得的皮囊十分脆弱,容不得一絲一毫的破壞,哪怕是耀眼一些的光線都會給皮囊帶來傷害。而且在畫皮途中更是不得有人打擾,更不能有人在途中闖入,不然就算完成了畫皮,也不過是爲時幾日的次品罷了。
暗室門口,一男子倚靠在柱子上,嘴裡正叼着一支菸。
“還沒死呢。”白羽直接繞過對方,打開了暗室上掛着的鎖鏈。
對方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那深入肺腑的煙緩緩從對方口中吐出,他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大笑了幾聲,“就算我願意,冥界那般傢伙看見我的鬼魂也會將我趕出來吧。”
對方再次狠狠地吸了一口香菸,將手中的一個帶着特殊符印的琉璃瓶塞到了對方手中,“剩下的就拜託你了,困死了,我先去睡一覺。”
白羽接過對方手中的瓶子,裡面正裝着全新的一副皮囊。白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剛從冥界回來的他渾身帶着洗不淨的血腥味,不知道這傢伙又在冥界鬧出什麼動靜來。
“喂。”
“什麼?”莫尋淡淡的轉身,疑惑的看了一眼白羽,卻見對方拋來一個白色的水滴形瓷瓶。
“就一顆,別浪費。”白羽沒看對方臉上的神情,轉身進入了暗室。
他知道莫尋爲什麼會這麼拼命,但是這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只是這傢伙的命是自己的,他怎麼會允許他人先他一步傷害他。
“嘿,謝啦!”莫尋拿着瓶子向對方搖搖手,只不過白羽已經轉身進入了暗室,留下的只是一聲艱澀的關門聲。
莫尋的步伐有些凌亂,當拐過一個轉角之後,他的身子終於無力的沿着石牆坐了下來,淺咳漸漸變成了劇烈的咳嗽,喉間翻滾着腥甜,一絲鮮紅順着嘴角落下。
莫尋冷笑一聲,看來以自己孤身一人硬闖冥界還是有些困難,剛纔在冥界裡還是不小心暴露了,引來了無盡的追殺,糾纏了好久才走到生死命盤查看生死簿。
但是相對的,莫尋這副身子已經受了重傷,原本的他還打算自己一個人慢慢的調養,可是沒有想到自己僞裝的這麼好還是被白羽這傢伙發現了。
莫尋打開瓶塞,從對方剛剛給自己的瓶子裡倒出了一顆棕色的藥丸,咽入口中,“真是的,說了多少遍,這麼苦的藥可是要將我家孩子吃哭了的。”
說完,莫尋起身往房間走去,那傢伙該醒了吧。醒了又怎樣,讓他繼續陪着着睡,若敢不聽,直接綁了!
不過房間裡此時有着另一個自己呢,沒錯,現在的莫尋不過是一道魂魄,而房間裡躺着一動不動的莫尋只不過是一具沒有魂靈的肉體罷了。不知道那傢伙醒來看見自己的“屍首”會怎樣呢?
“真叫人期待啊!”莫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起身往房間走去。
而暗室的房間裡,白羽拿着特製的畫筆細心勾勒,彷彿是在描繪一副精緻的藝術品。
時針慢慢走向了十一點,莫顏看着牆上的時鐘忍不住在心裡乞求它走慢一些,再慢一些。突然,宮絕的身子開始劇烈的顫抖,喉間發出痛苦的嗚咽。
“宮絕,你沒事吧?宮絕!”莫顏着急的看着面前的宮絕,但是她除了着急什麼也做不了。
牀上的宮絕痛苦的掙扎着,莫顏知道,白羽說過了子時,宮絕的身子就會煙消雲散,永世不得超生,可是,時間不是還沒有到嗎,怎麼會這樣?
突然,宮絕的身子慢慢的懸浮至上空,慢慢的往房門口的方向移動。
“宮絕!”莫顏急忙跟了出去,但是沒有想到一個身影出現了在她面前,“請留步。”
莫顏一看,是牧星雲,她滿是急色的眼中帶着一絲震驚,“爲什麼不讓我跟着,你要帶宮絕去哪裡?!”
“師傅會救他,你放心。”牧星雲緩緩從袖口拿出一個方形的錦盒,遞到莫顏面前,“這是師傅給你的。”
莫顏愣愣的看着宮絕被少年帶走,但是自己卻無可奈何,是啊,自己能做什麼呢?來到這不就是相信鬼醫嗎,現在也只有他能救宮絕吧。
想到這,莫顏像是放心似的笑了,移步房內,慢慢的打開了錦盒,但是打開的一瞬間,她就像被人擊中一般,渾身一顫,隨即身子筆直的向後倒去,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昏暗的房間裡突然閃爍着些許光亮,那是莫顏上衣口袋中的手機正在發出來電提醒的鍵面顯示,數個未接來電正在跳動着。
而此時牧星雲帶着宮絕走到了暗室處。
“師傅,人我帶來了。”
暗室的門緩緩打開,發出古老的聲響。牧星雲沒有猶豫,身上的氣息微動,宮絕懸浮的身子就隨着牧星雲的步伐走進了暗室,不過牧星雲並沒有進到內部,只是在外層靜靜的等着。
畫皮之術雖說不是什麼絕世武學,但是隨着時代的變化,這個絕活已經是世間少有。普天之下,也只有白羽會這畫皮之術,而白羽另一絕學“生死人,肉白骨”的秘術已經慢慢被江湖人知曉,只怕之後的麻煩事情會越來越多。
牧星雲暗中握緊了雙手,他知道,世界上所有的真理,都來自於這雙拳頭。
勝者王,敗者寇!這是世間亙古不變的真理。
一夜漫漫,風雲萬變。
莫顏緩緩睜開眼睛,天氣一片清明。
“這是哪兒?!”莫顏急忙起身,自己怎麼會躺在櫻花樹下?自己不是在宮絕的房中的嗎?
對了,牧星雲說白羽給自己一個錦盒,然而自己打開錦盒之後就意識全無了。這個地方怎麼看都不像是鬼醫的府邸,相反,這個地方給人的感覺莫名的熟悉。
不遠處走來兩個人,正在有說有笑的走着,似乎沒有看到莫顏。
看二人身上的裝扮,都是長衫披肩,難不成不是現代人?莫顏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去猜測,眼下天已經大亮,不知道宮絕怎麼樣了,她需要儘快回去。
“那個,請問一下,這裡是哪裡?”莫顏走到兩個人面前,輕聲問道,但是那兩個人絲毫沒有理會莫顏,而是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那個……”莫顏忍不住上前抓住對方的肩膀,但是讓莫顏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她的手竟然直直的穿過了對方的身子!
難不成自己已經死了,來到了傳說中的幽冥地府?!莫顏突然一陣惡寒,難不成自己真的被殺了?這不是做夢吧?